很不贴切实际的说,出生那年,我杀过人。
姑且将女主角暂称为:小平。故事得从这里说起。
0岁,1978年8月16出生,那年她0岁,有着一个哥哥外,已经有四个姐姐,以及她的出生,有着后来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的到来,那是个看大字报的年代,10口人的家庭虽说不富裕,但也不缺爱和阳光。
未知其年,她初中毕业,告诉父亲说:她不读书了,她要赚钱,少女一意孤行终究拗不过来,物质条件的限制也成全了她的年少轻狂,奔赴远方,出省打工。
十八岁,那时她太年轻,相信很多东西牢固,她还说一约既定,万山无阻,去追影子,去细嗅蔷薇,去雪地乱踩,永远有新的故事发生,永远热泪盈眶,去疯,去爱,去相信所有。
二十六岁,小平孤注一掷又生生不息的青春结束,步入婚姻的殿堂,莽撞又坦诚,难言又忐忑,没有人告诉她,她后来的婚姻会是自己人生的坟墓,将自己葬送的连瓦片都不剩。
未知其年,婚后小平的丈夫外出打工,她留在家,被现实寡狭轮转,一日三餐奔波忧难,小女孩褪去青涩后尽心尽力为家庭,懂得柴米油盐酱醋茶。
二十八岁,小平有了第一个孩子,她不再拥有十八岁的面容,而依然有着十八岁的心态迎接天使的到来,这所谓的“天使”,也是乱麻。
2005年九月初八,女儿出生日期,也是她和所有喜欢的物与事的截止日期,她,心甘情愿。
孩子出生一周后,一场噩耗悄然而起,这一周来,她便没有进过食物,不论是丈夫精心细熬的粥,还是小火慢炖撇去油的鸡汤,她一口都吃不下,半夜听着野狗的嚎叫她依然清醒如云,二十几岁的姑娘终为人母,硕大的月亮下她艰难的度过了一夜又一夜。
2005年11月11日,甘谷县中医院,妇产科,28岁,B型血,申请需血量400ml,诊断:失血性贫血。是,没错,大出血,她晕倒在厕所,差点要了她的命……这是第一次身躯中灌入别人的血液,也落下了永远的病根。
三十一岁,女儿三岁,她带着孩子去照相馆拍照留念,多年后拿起照片,那女人抱着孩子成熟端庄,喜笑颜开,唇红齿白,时间永远定格在那年,生活好像选中了她做贡品,忘了她刚三十出头初为人母,忘了她也会哭,她开始日日逞强,不知疲倦。
三十八岁,女儿小学毕业。女儿记忆中的母亲,爱吃剩菜剩饭,母亲不喜欢吃肉的,小孩子必须喝牛奶,母亲会因为几毛钱在菜市场斤斤计较,也会因为女儿的一句喜欢,买下比几毛钱不知贵多少倍的小裙子。好景终归不长,记忆中贫血的母亲再次进入了手术室,出来时吊着血袋挂着药瓶插着尿管,蹲在手术室外一语不发的丈夫,看着手术室的门打开冲上去腿站都站不稳,女儿待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满目疮痍,这是第二次。
2020年,女儿初中毕业。陪孩子细数年华,看着女儿经历了中考,离开了充满白色讲义的母校,踏入了高中让她再次眉眼覆上光,她看到了孩子梦开始的模样。
2021年8月17日,女儿笔记本上写着这样的话:“这是母亲第三次输血,母亲说老毛病费钱不愿意去,被父亲逼去医院输了血,还有六天开学,女超人要快点好起来。”
43岁,现在的小平说:“我希望你出人头地,我愿为你画地为牢。”这是她讲给女儿听的。小平是被生活选中的桶,天天掉漆,斑斑劣迹。现在的小平,不快乐但她乐观,不得不说,她没有出彩的人生盛宴,终其一生,有了女儿后的所有喜怒哀乐,悲痛欲绝,都在为女儿而活,将所有的盼头与希望寄之于毁掉她身体的女儿,至死方休。
我希望她依旧敢和生活顶撞,敢在逆境中撒野,正视生活的污水,直面惨淡的人生,甚至是生活的一地鸡毛。她的一生我知之甚少,我的一生也怕来不及告诉她,她还有多久。
我是一个杀人犯,斩断了她的年轻气盛,卸掉了她的满面春风,留下了她一生的病根,成了她永远的枷锁,我一直扮演着蚀米虫的角色,而小平的爱未必因为没有回应而死掉,也未因为反复失望而衰竭,反之,她倾尽所有拿出一切赠之于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从来都没有。
永远亏欠张女士。
谨以此文,献给拼尽全力已经为我付出16年又愈发老去的母亲——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