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就象一只走失的宠物猫,在一个风和日丽的街角,遇见玉树临风的男主人。或许是我的声音吸引他回了头,转了身,世界在喧嚣中安静下来,他的眼神在瞬间让我迷恋。是的,我看到了他怜惜的目光,疼爱的表情,我慢慢的靠近他。
深秋,有了几分凉意,黄绿参半的落叶轻轻飘落,我被他裹进风衣,自己则乖乖的藏进他温暖的怀抱。
他的屋子有几分空旷,就象被尘世抛弃。却也落得难有的宁静。他放下我:“小东西,去熟悉下环境。”我怀顾四周,极其安静。他笑着再次抱起:“好了,别这么安静,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他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就象我不知最终会到哪里去。我想我同他只是又结了一次尘缘。
日子温柔如水,静静的,舒缓的流过每天安享的时光。我才知道做猫也真是难得的一次转世。只是,谁又甘心做一只猫呢。
他开心我就是快乐的,一切原本简单,因为,做了一只猫没有什么要求。只是那么一点人类常说的猫食,足以让她度命。说得是不是很可怜,实际如此。他只是当我是一只猫。他当然没错。
他是一个略有些孤僻的男人,我这样认为。他喜欢唱歌,他会高声唱给我,情歌被他唱得哀惋生动,他的眼神有难掩的落寞。他还会跳舞,他的节奏感特别强,他喜欢向我炫耀他的各种POSE。他的情绪,感染着我,我只能极不淑女的在他面前上串下跳,与他疯成一团。偶尔,被他拥到怀中,被他旋晕,听他哈哈大笑。我从晕眩中恢复,会装做愠怒的转身而不理他。可怜的“喵喵”叫着躲到墙角。这样他就会慢慢的安静下来,偎在他怀里,他一手翻开一页书,另一只手放在我的后背,极尽温存。听上一段悠美的音乐,感受着柔情。我想这就足够了。如果永远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可是,有谁会只守着一只猫生活下去。
二
他投过他的眼光,细细的看我。
我也静静的看着他,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没有变,他会觉得似曾相识吗?
奈何桥头,我苦苦的坚持不喝梦婆汤,想保留一份记忆去见前生的那个男人。梦婆说:“你记得又有什么用,就算你见到了他,他也不会记得你。你们的缘份还没到。不要做傻事了,孩子。”
我终日徘徊,宁愿做个孤魂野鬼,寂寞的四处游荡,也不去投胎做人。这样过了几百年。有天,轮回部的那位负责人,实在是服了我的执着,派手下给我传信,说时候已到,你必须下世投胎。
我坚持不喝梦婆汤,他说有个办法,可以不喝,但你无法做人,只能下世做牛做马。我终于没有喝下孟婆汤,我选择了做猫。猫的灵性或许可以得到他的一些怜爱。报定了心事,不能遗忘过去,只要再与它结一段尘缘,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他。
是的,我遁成猫形,却有着人的思维。只因前世的一次孽缘。那时的他是富家公子,而我也算小家碧玉,他披红挂绿的娶别人为妻,我挽着母亲的手看热闹,那时我十六岁。我看到一眉清目秀,身形魁梧的男人。面部带着似是而非的笑,勾魂摄魄。那一刻,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他。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一见钟情,就是那一天,我发誓此生不嫁。要嫁就嫁他那样的男人,母亲笑我的痴狂,以为我只是玩笑话。常常应了媒婆叫我去相亲,所看到的每个人,都找不到他身上的感觉,每次的相亲都以失败而告终。就算母亲以强硬态度逼迫我。也耐不住我以死抵抗。与我相依为命的母亲最终拿我这一根筋的人也没办法,我单身终老。
爱一个人没有理由,只是那一眼看对了,心就动了。心一动,便万劫不复。
三
如果不要求太多,我的生活真是安逸。有时跳到他的脚前,看他在厨房做饭,会想,如果变了人形,亲自下厨,为他做顿丰盛的饭菜,该有多幸福。他怕油烟呛到我,常常佯装愠怒呵斥我:“快走开,小心油烫到你。”我想我真是幸福的猫咪。他知道我是只馋猫,常做些鱼来给我吃,他不知道,鱼对于人而言能补充脑力。而对我而言,吃得越多,我就会越象精灵。有心人只要看我的眼睛就看得出来,那一脸的清愁与哀怨。水汪汪的眼睛,仿佛眼泪会呼之欲出。
有时觉得,不能做回人形真是件痛苦的事。算了,要懂得珍惜现在才好,我美美的吃着他的做的一切可口的东西。我想我都快成了肥猫了。
还好,他喜欢出门带上我,去公园,晒晒太阳。可能他还是不喜欢带上个尾巴,到公共场所如何我也是不能去的。所以,他常常想偷偷的溜走,而他不了解,他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我的眼睛。就在他即将关门的那刻,我飞奔出去。走到他前面,对于我的任性,他没办法。迫不得已的把我放在他的车上。这也算好,总比孤单一个猫在家的好。我真的不是喜欢睡懒觉的猫。
阳光照在我肌肤如雪的身上,溢着香水味的绒毛温软舒展。慵懒的看着过往的行人,暗自思忖,如果不是自己的坚持,我还遇到他吗?就算遇到了他,也不过是擦肩而过,也不会记起前世。因为这样的拥有,还是有几分庆幸,竟然忘了自己是只猫,悄悄的有几分快乐。
就算他如何的疼我,他也是落寞的,因为他必竟是人,还不到三十。他需要一个女朋友,这我是知道的。而每当这时,我才会心痛,恨不得马上恢复人形。可我是没有办法变身的。
夜静更深,他静静的坐在电脑前,翻看着电子相册,我看到一位清纯脱俗的女人,白色衬衫,蓝色牛仔,在阳光下微笑。不禁自惭形愧,我想这个女人,一定与他有一段美好的故事。我的猜想没错,这是他经常翻看的东西。而每每此时,都能看到他眼里的深深忧伤。这一切,看在我这实足的夜猫子眼里。
很想用自己最最温暖的柔情来暖他的怀抱。我跳到他怀里,他的眼光无限的温柔,这种温柔,是爱情的温柔。不是对我,因为我只是一只猫。他有他的曾经沧海。我的痛,隐隐的,他哪里知道。
我蹭到他的颈前,把凉凉的鼻子贴上去。他有种来自原野的气息。对于人与动物之间,爱也只能如此。而且是只能如此的单恋。他就算百般疼爱,我也只能是他的宠物。
他迟早有一天会带来他的爱人,那时,我想我会离开。
四
一天,他又要外出,这次他没有穿便装,而是西服领带的一并上阵。还仔细的刮了他的胡子,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生怕哪里疏忽。我还是想与他一起外出,这次,他看上去,分外的生气。几次三翻的把我送进屋子,而我三翻几次的跑出去。他终于发怒了:“小东西,不要烦我了好不好,我今天去参加一个心爱女人的婚礼,十年了,我一直爱着他,而她没办法爱上我。今天这个新郎不是我,是别人,你知道吗?”说完,他把我抱到床上,也不顾了形象,象个孩子样倒头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知道吗?我好想对他说对不起。第一次受到主人这样大的呵斥,如梗在喉的难受,终于,泪如泉涌。
过了好久,他的情绪稳定下来,看了看腕上的表,拍拍我的肩,他可能发现了我的眼泪:“对不起,小家伙,吓倒你了。”他的手无限温柔的轻抚了下我的眼角,“小东西,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听话,乖。”这次,我没有跟着他跑出去。我实在没理由再惹他生气。我又帮不了他什么,看到他难受,只能让自己更加的神伤。
如果爱,真是件伤人的事。我爱你,而你爱的是别人。
五
他也许在她心爱的女人结婚后,真的想明白了一切。想结束单身。
星期天,他带回一高雅大方的女孩,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水洗牛仔裤,藏蓝T恤。看上去要比结婚的那位更加清纯些。仔细看,眼角眉稍,与先前的那位竟有很多的神似。
电灯泡真不是好做的,特别你爱着他,而他并不知道的情况。他抱起我,把我介绍给她:“你看看,是不是一只漂亮的猫,你看她的眼睛,是不是有人的神情。”她伸手接过我,我闻到了她身上另一种芬芳。是一种我不喜欢的味道。我极力的挣脱她。他又笑吟吟的接过来:“你看这小家伙,认生呢,以后熟悉就好了。”
是么,可我真的不想与她熟悉。本来早就知道一切的结局,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又亲自下厨了。好象做东西要比以前讲究多了。连装盘都是那么的有模有样。一只猫与一个女孩,没的可比。女孩子要下去帮忙,被他推出来。“有我就一切OK了,用不得你的,油烟真的会熏坏皮肤,我怎么会舍得?”听他的话,真是肉麻。他早忽略了我,我跑出了厨房。我怎么可以与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争宠。
跳到阳台的花架旁,外面的阳光真的很温暖。这样的好男人,前世就错过,这世还不是一样错过。我确定我吃醋了。我想我该离开了。泪再次不争气的滑过眼角。可有什么办法,一切是自己的选择。早该知道的。
女孩子一样的爱我,可是她喂我什么,我都不会动一口。他喂我,心情好的时候,也只吃一点儿。他看了,很心疼:“怕是生病了吧。咱们带她去看看医生。”
那个宠物医生说:“这只猫没什么毛病。给她找个伴就好了。这只猫怕是得了相思病。”他还算厉害,只是他的话也够恐怖。我会逃开另外一只猫。
我是刻意的做的,我选择这一种方式,只是想结束这段尘缘。这也是常情,我的身体是猫,而我的心,是个极脆弱极柔情的女儿心。看着暗恋的人与别的女人亲热。我怎么会接受?
渐渐的,我越来越瘦。可我不想死在他面前,就算他的哀伤象所有人对待宠物一样,只是淡淡的,用不了多久就会忘却。我也不想。必竟是,送我到另外一个世界。那是残忍的。那天,门开了,我偷偷的跑了出去,跑到我们经常去的公园。
天空飞满了蝴蝶,花香阵阵,我卧在花丛中,象熟睡一样,感觉灵魂飘了起来。我听到轮回负责人的声音:“你还是回去吧,猫有七魂六魄,我们不收你。”
“不,”我说:“我想回去了,不想再做一只猫了。”
“你以为轮回部是你开的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那么容易。”
我们为此事争论了一下午,他答应让做回鬼。我的要求是要一直等到他的下个轮回,遇见他,让他爱上我。而他说:“你们的缘份没到。如果真的要等,恐怕需要千年,这千年,你只能做一个无情无欲冰冷的鬼,为轮回做事,而没有任何报酬。”
“我愿意。”我的灵魂飘走了,轻轻的,飘向太空,那一刻,我是快乐的,因为我预知了爱情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