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信步走到菜市场。白天热闹喧嚣的场景如退潮般的消失,只余零星的几个摊位依旧在执着地守候。已是八点了,此时,谁不想回家点亮温馨的灯,吃顿可口的饭菜!正沉思间,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路:“阿姨,能帮我个忙吧?”下意识地攥紧手提袋,转头,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仰头叫我。
迅速观察一下周围,确信没有可疑的人影在周围逡巡,把包紧抱在胸前,冷冷地问道:“什么忙?”小姑娘举起手来,摊开手掌,小手心里有三张叠得整整齐齐地一元钱,“阿姨,您用这钱,把穿花衣服人的草莓,都买下来行吗?”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姑娘,柔和的路灯下,一身很洁净的校服。“为——”我把“什么”咽了回去,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弯下腰,“跟阿姨说说原因,好吗?”
小姑娘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划出两弯美丽的弧线,她咬咬嘴唇,说:“阿姨,那是我妈妈在卖草莓。她今天过生日,我给她做好饭了,可妈妈怕草莓明天坏掉,非得都卖光才回家。就剩那点儿了,一个小时了,还没卖出去!我就只有这些钱了,是妈妈让我吃晚饭的钱。可我第一次给妈妈做了她爱吃的凉面——”说着,她把钱塞进我手里,钱汗津津的,显然被握了许久。我拉过她的手,把钱重新握回她小手里说:“阿姨出来,就是为了买草莓的!天晚了,小心些,你跟妈妈一起回家吗?”小姑娘说:“我家离这很近!阿姨,你真买草莓吗?”
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当然!”我快步走到草莓的摊位前,回头看看,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身影向远处跑去。
穿花衣服的大姐正低头仔细地拣出不新鲜的草莓。“大姐,别拣了,这些草莓,我都要了!”她抬起头来,有些诚恐地把草莓装进袋子里,说:“做草莓酱还都很新鲜的!晚上了便宜,一共还三斤,四块伍,你给四块钱吧!”付上钱,总觉得放不下那可爱的小姑娘,“大姐,天晚了,快点回家吧!”她有点手忙脚乱地把东西都拾掇到身后的三轮车上,说:“是啊!早点回家!你那草莓要做酱可今晚都用糖淹好了,放到明天可得坏喽!”嘴里说着,已麻利地骑上三轮车,向着刚才小姑娘的方向蹬去。
提着草莓,我往回走去。一直在心里集结的奥尔罕·帕慕克所说的话豁然开朗:我出生前就已经有着无穷的时间,我死后仍然是无穷无尽的时间。一直以来,在两团永恒的黑暗之间,我生活在明亮的世界里。这短暂灿烂的世界里,有多少可以预知的悲哀,又有多少无法预测的的不幸!……但是,这明亮多彩的世界里,还有更多让我们千金难买的感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