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锅,在童年时经常见到,我觉得很好奇,多次和邻居家的孩子们在补锅的现场进行围观。
在我看来,那个年代,补锅是门技术活儿,不是人人都会,是人们谋生的一种手段,并没有什么不光彩的地方。
记得,那时还放过一部“湖南花鼓戏”的戏曲电影,名字叫《打铜锣补锅》,剧情是生产队的养猪能手刘大娘,希望找一个有文化、有技术、职业好、贡献大的小伙子做女婿。但女儿刘兰英却瞒着她找了一个补锅匠做对象。刘大娘和女儿的看法不一样,认为补锅是“屋檐脚下蹲,一脸墨黑尽灰尘”的职业,没有什么出息。电影看后,使我对补锅行业有了更深的认识。
当时,在街头巷尾,每每见到的补锅者,听口音多半是江浙一带人,最为常见的是他们挑着担子,有一家三口的一对夫妻,带着个孩子,男人挑着担子,前面筐子里放着孩子,后面是一卷铺盖和补锅的用具,女人跟在男人后面的;也有一行几个人的,都挑着担子,其中一个是师傅,另外几个是徒弟。
说也奇怪,到村里来的补锅者,他们不是四处吆喝,而是由师傅留下来坐摊先生炉火,其他徒弟按照分工,从村东到村西,挨家挨户去问,看谁家有没有要补的锅,如果有就收上,并在锅上做个记号,有的用土坷垃在锅底画个道道,有的在端锅的抓手上打个绳结,以便补好后再送回去。
我所见到的补锅次数最多的,就是那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师傅,带着三个年龄稍小的徒弟。
到村里后,他们先找到一个背阴靠墙的巷道,或是能乘凉的大树下,把担子放下,取下担子上的东西,如:炉子、风箱等。此后,师傅负责生炉子,将补锅的摊子摆开。徒弟们在村子里收烂锅。当然,除了烂锅,也有破了洞的瓷盆、铁马勺、大茶缸、铁水壶。
当收到要补的锅以及其它齐集到摊位后,修补这就开始了,师傅和徒弟们都不闲着,有的拉风箱,有的拿锅,有协助师傅,那修补过程看起来也简单,不太复杂,但对于没有此技术的乡亲们来说,看似简单,却并非容易。
随着风箱的拉动,小铁炉炉火烧的通红,师傅用铁夹子夹着颗粒状碎生铁,放到火炉膛里的小陶罐里。高温之下,那小陶罐里的碎生铁便化为铁水,师傅用铁钳子捏着个小铁勺,将里面的红红的铁水舀一小勺,倒在粗布条缠着的布卷上的一端,布卷端放着锯末子。师傅左手拿着布卷,布卷上端铁水珠滚动着,右手另一布卷上端在破洞外接应,左手将铁水摁在锅的破洞处,随着“刺啦”的一声,腾起一缕锯末白烟,那破洞就被铁水弥合住了。然后,补好的锅或盆勺,一字排开摆在地上,就像站队似的等待着冷却。
补锅之前是不收钱的,我也从未看到过补锅之前收钱,看到过在补好送锅时才收钱,一口锅的费用应该是两、三毛钱,对于没有钱的人家,给几个红薯、萝卜、蔓菁,抓把大米或者苞谷面,也不是不行,钱多钱少无所谓,东西多少无也所谓,从未见过乡亲们因为补锅费用和补锅的发生争执,可见那时人们虽然生活并非富裕,但心底却是很善良的。
在乡亲们看来,出门人都不容易。因此,在街头,对于外乡来的人,不仅仅是补锅的,还有那些耍猴卖狗皮膏药,耍杂技说唱、吹响器的,乡亲们似乎都对他们表现的异乎亲近,因为在那个物质、文化条件极为贫瘠的年代,他们的到来,无疑给沉寂的乡村带来了欢快和热烈的气氛。
锅补好后,师傅和徒弟们用现成的炉子,开始做饭吃饭,所吃的饭多半是粥和凉拌菜,很少见他们吃馍,也有可能是他们嫌麻烦,等晚上回到住地再做的罢。
他们和街头耍猴卖狗皮膏药、耍杂技说唱的一样,所停留的时间都不会太长,在结束了营生之后,就收拾好东西,挑起担子,到邻近别的村去了。
现在,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条件的日益提高,挑担游街串巷,用炉子烧铁水补锅的行业,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但那昔日补锅场面,却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令人回味,使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