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在省城读大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家里写封信,母亲却从未给我回过信,不仅为节约两毛钱的邮票,更主要的是她不识字,只认识阿拉伯数字的“123”。我毕业后就留在省城,在那儿成了家,老婆是当地人。
有一年,妻子得了怪病,浑身上下奇痒,看了好多医院,不仅没治好,连病因也没查出来。我对她说,要不我去找我妈讨个偏方,小时候我也像你这样,全身奇痒。不过,因为家里穷看不起病,所以母亲上山里采了两种不知名的草药,让我喝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好了。妻子早被怪病折磨够了,急着催我回老家一趟。
母亲见久不回家的我突然到来,便忙张罗着要给我做饭。我给她说了妻子得怪病的事,母亲二话没说,拿把小锄,背上背篓就要进山,我要跟她一起去,母亲说你又不认识那药,去也没用。我只好在家里焦急地等待母亲。直到天黑洞洞的时候,母亲才回来,沉沉的背篓把她的腰压成了一张弓,我的眼窝一酸,忙冲上前接下母亲的背篓。
母亲顾不上吃饭,在昏暗的油灯下把草药一棵棵拣出来,分装在一红一蓝两个袋子里,还怕我弄错,反反复复告诉我这药一定要三天以后才能用,哪个袋子里的要先熬,哪个袋子里的要后熬。我说我记住了,母亲却不放心,说我还不知道你,从小丢三落四的,非让我写到本子上不可。我随手找了个本子,在上面简单记下了母亲的话,母亲仔细地看着我写字,那情形,跟小时候督促我写功课一模一样,虽然我明知道她不认识字。
第二天一早,为了能赶上一天一趟通省城的公共汽车,鸡叫两遍的时候母亲就起来了。做好饭后才叫醒我,为的是让我多眯一会儿。我把药背上回到了城里,三天后,我打开口袋准备给妻子熬药,突然想不起来哪个袋子里的要先熬了。这才觉得母亲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幸好让我记到了本子上。我翻遍了行李却找不到那个本子,心想,糟糕,莫不是急着赶车忘在了老家。妻子急得大骂我,和我吵了起来。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原来是邮递员,他送来一封特快信件。我一看地址,是母亲寄来的,母亲不认识字呀,她写的是什么呢?我打开一看,信里面只有一张纸,用红色的笔写了个“1”,蓝色的笔写了个“2”。我顿时明白,母亲一定发现我把本子忘在了家里,才用这种方法来提醒我。母亲的心思是如此细致,爱又是如此深厚,我的心底有一股潮流般的温暖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