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出差远行。据说要到达我去的地方,须得开上数小时的车程。这对于性急气躁的我而言,不啻经历一场难熬的苦刑。于是,我一上车,便关严了车窗;而后眯上了双眼,以求在一种相对封闭的空间里,用打瞌睡的方式,来打发这漫漫车程。
客车沿着蜿蜒盘旋的乡间公路,不紧不慢地向前行驶着。
我虽然闭着了眼目,可根本无法得到真正的安睡。车里,声音嘈杂:有大声说笑的,有肆意放MP3的;身后那几乎垂直的靠背,在客车不断的颠簸中,让我的身体难得有片刻的放松。
我轻叹一声,睁了眼。因一直努力闭着,我的眼球竟有点微微的疼痛感。我的目光懒懒地穿越车窗玻璃,往外望了望。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外那些一闪即逝的景物,真像过眼烟云一般浅淡、模糊,并无多少耐看之处。我的目光,只在窗外停留了须臾,便又收回到车内。可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沉闷,令人窒息;没有哪一处,能唤起心中的些微感动。一抔蓬松如秋草状的东西,那么莽撞地挤塞了我的视线——那是前座某君的头发!我忽然想起随身携带的行李袋里,有几本流行杂志。我便赶紧侧过身,从行李袋里,随手摸出了其中一本《文苑》。可在这晃晃悠悠的客车上,那些原本亮眼的文字,却像跳蚤一般,不停地在眼前调皮地动。才翻上不到三两页,我的眼球便不堪忍受。太伤视神经啦。我只得悻悻地将书本塞回到行李袋里。
我旁边坐着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他也半闭着眼打盹,活像一棵老松。真没劲儿——我把脸侧向一边,不时地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心焦灼着,烦闷着,如同虫蛰。唉,坐车真是一种受罪;不知何时才能到站!
我正百无聊赖、无所适从时,一股浓浓的刺鼻的烟味,蹭入了我敏感的鼻腔;进而入侵肺腑。我禁不住打了两个喷嚏。我本能地打开了车窗。
呵,车窗一开,立时,一阵清新的风从窗外扑面而入。车内的空气水一般流动。我顿觉全身爽透,我的精神为之一振。我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这时,我再看窗外。没有了玻璃的阻隔,窗外移动着的一切景物,都是那么的明朗而清鲜。我望见了瓦蓝瓦蓝的真实的天空以及天空上浮动的流云;我望见了横亘起伏像骏马一样奔跑着的远处的山峦;我望见了招着手一般往后退去的碧绿的树木,还有飘带一般在沿途的岸边舞动的那条河流……我还听见了虫鸣与鸟叫以及许多天籁之音,让我的双耳如临胜境一般舒畅!
这时,前排那位长发女孩轻轻哼起了一支好听的歌。歌声抒情、柔媚;我的心儿,也跟着跌宕、漂浮……
心境一开,我竟又主动侧脸与坐在一旁的老人攀谈起来。老人很健谈。他不无感慨地讲述了他的一生经历。他说,他几乎荒废了数十年光阴,他辜负了太多美丽的年华,没能真正体验到人生中那些精彩的过程;而岁月如梭,一辈子很快就过来了;如今,自己已近人生的终点,徒留遗憾一场。末了,他劝我别急着赶路,一定要好好享受旅途的快意……
人生恰似一场漫漫旅程。与其一味地执着于目的地的何时抵达,不如从容地体验一下旅途的过程,也才不会辜负了那么多美丽的生命时光——毕竟,人生最美的风景,往往就在途中,它值得我们好好去领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