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晚上,我才坐上回家的汽车,父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今年过年能回来吗?”我犹豫了一下,说:“爸,我在路上。”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但对我来说像过了一个世纪。车到家时,果不出我所料,透过车窗,我看到路边上站着一个人,那是父亲。父亲站在夜色里,我眼睛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但却闻到了父亲和他身上所裹带的寒夜的气息,父亲老了,走起路来也有些步履蹒跚,我喊了一声,爸,我回来了。父亲说好。
两年未进的家熟悉而又陌生,母亲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说:“回来就好,我做几个菜,等会你们爷俩喝两杯。”不到一会儿,母亲便像是把一年的好东西都搬上了桌,但我们都是只吃了几口,便进入了谈话之中。几杯酒下肚,父亲红光满面,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话匣子也打开了。“儿子,当兵苦不苦?”“爸,不苦。”“儿子,你已经两年没回家了”,“爸,这不算啥,还有好多年没回的呢!”“儿子,你长大了,好好干,为家里争气,为部队争光……”父亲终因不胜酒力睡着了。我和母亲又开始了对话。我和母亲是无话不谈的,我从入伍开始,谈了两年的经历种种,到理想、挫折、感受,似乎什么都说到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完,《春节晚会》结束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该放炮了。
当绚丽的烟花冲上了天空,装扮着家乡那迷人的夜空时,我看到了街上几个十八、九岁的孩子在追逐嬉闹,穿过五彩缤纷的夜空,一幕熟悉的场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部队里,在祖国的许多不为人知的岗楼哨位上,一个个还像是他们一样的孩子在寒夜紧握着钢枪,守护着铁路、桥梁、隧道,看守着监墙哨所,默默地为祖国奉献着、守候着。他们也有着同样花朵般的年龄,却在用另外一种默默无闻的方式来表达着青春。夜空中,熟悉的面容似乎就浮现在眼前:那是一张张朴实的脸庞,在寒风凛冽中冻得通红,在骄阳中晒得黝黑发亮,被冰雪冻住的眉毛,被秋风吹裂的嘴唇,像一张张照片刻入我的记忆。他们都有自己幸福的家庭,也曾有着和其他孩子一样美好的童年,但他们此刻却没有回家,不再像其他所谓的“大孩子”一样与家人团聚,或是在街上嬉戏玩耍了,但他们的眸子里却闪动着另外一种也许在城市或乡村的同龄人没有的东西,那是一种坚定,一种执着,一种信念,一种力量。
有人曾说80年以前出生的人总会让80后出生的人感到脸红,我不以为然。我要说,80后的军人依然是那么得坚强,依然可以让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人们为之而骄傲。当一只只爆竹飞上了天空,街上的孩子们还在嬉戏打闹时,我忽然想到了郭小川的一句话:“终有一天,我将化烟,烟气将腾空,直冲云霄,但愿他像硝烟,很浓很浓……”,我觉得战士就像是这爆竹的烟和火药味一样,将会化作一股力量,散发在未来的灿烂星空,弥漫在整个中华大地。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在我当兵以来在家渡过的第一个年夜里,我更喜欢这年的味道,因为在爆竹升腾的夜空里,我能看到黑夜之中无数凝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