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上的蝴蝶”不是一首诗歌的名字,而是人们对一个女孩的爱称。
这个美国女孩住在一棵大树上,她的真名叫朱丽亚·希尔。
学者林达在《红杉树上的女孩》一文中,讲述这个女孩子和红杉树之间的感人故事:红杉树是一种跟恐龙同时代的植物。侏罗纪已经成为好莱坞电影里的传奇,红杉树却是从那个时代生长过来的“活化石”。在半个世纪之前,北美有数十万公顷的原始红杉林。然而,由于木材加工业的步步紧逼,在今天红杉树已然成为濒危植物。
在太平洋木材公司所有的一块土地上,生长着一棵古老的红杉。主人多次决定砍伐这棵大树。对于商人来说,看重的不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抽象理念,而是直接的经济效益——树一砍倒,就是看得见、摸得到的几十万、上百万的美元。每一次他们企图砍树的时候,都有成千上万的普通人站起来反对。人们给古树取了一个美丽的名定:月亮。然而,在私有财产受到法律保护的美国,土地的所有者有权处理土地上的植物。几个轮回下来,公司悍然决定,不管受到怎样的反对也要砍树。
就在这个时候。年轻的美国姑娘朱丽亚·希尔做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她要把这棵已经有一千岁的红杉当做自己的家。她在大树的顶端搭了一个离地六十米的平台,那就是她的家。在两年的时间里,女孩风餐露宿,“两袖清风”,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树人”。她与大树融为一体,仿佛是树的魂魄和精灵。人们给她取了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名字——“月亮上的蝴蝶”。
女孩的举动牵动了无数关心环保问题的人们的目光和心灵。他们从遥远的地方赶来看望这只“月亮上的蝴蝶”,他们还为女孩,为大树捐献了5万美元。红杉的主人太平洋木材公司被女孩征服了,他们终于放弃了砍伐红杉的决定,而且还规定在这棵大树周围250英尺的缓冲区内,不再砍伐任何树木。后来,他们还将社会各界给红杉的5万美元的“赎身钱”捐献给了州立大学,用于森林研究。
有人说,一个生命拯救了另一个生命。但是,如果在一个更为长远和辽阔的时空之中衡量这一事件,我想说:这不是“拯救”,而是“报恩”。千百年来,我们人类从大自然那里、从树木那里、从红杉那里,获得了多少恩惠呢?
那是一笔无法估量的财富。没有树,也就没有水源、没有氧气、没有小鸟、没有蝴蝶,没有我们人类。树是人类的母亲。我们从树那里获得维持我们基本生存的、丰富的物质,我们从树那里获得激活我们历史记忆的、不朽的精神。我们知道向父母、亲人、师长和朋友报恩,却不知道向呵护我们、让我们永葆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的树木们报恩,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可是,我们已经习惯了舍本逐末。我们不仅舍本逐末,而且还恩将仇报。就在我刚刚读完林达的文章之后,又在《南方周末》上读到了一篇题为《被剥夺的红豆杉树在流泪》的报道。记者曾民、张林在报道中揭示说,在中国的红豆杉之乡云南,美丽的红豆杉遭遇了灭顶之灾。在记者采访的十多天里,只看到死去的红豆杉,而活着长在大地上的一棵也没有看到。纳西族老人说:“没有了,全剥完了!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我都放过羊,活的红豆杉,找不到了!”寿命千年的参天大树固然无法幸免,即使是那些粗不过儿童手臂的红豆杉,皮也被剥得精光。像这样一棵小树,最多可以剥三斤树皮,仅卖一块多钱。
人们为什么要收购和加工红豆杉的树皮?原来,树皮中能够提取一种昂贵的抗癌物质——“紫杉醇”。90年代初,美国某公司发现,从红豆杉树皮中提炼的“紫杉醇”具有抗癌特效。消息传到中国、传到云南,人们突然意识到财宝就在身边。在丽江,在迪庆、在西双版纳的若干地区,红豆杉完全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没有人把规定详尽的《珍贵树种保护条例》放在心上,人们只知道一斤红豆杉的树皮能够卖多少钱。当年在抗日的硝烟中饱受摧残却顽强地生存下来的红豆杉们,今天却再也没有办法抵抗新一轮的浩劫了——就连某些林业部门也悄悄入股建设加工厂,人们像野兽一样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工厂四处收购树皮,导致了树皮的价格拼命地上涨。越来越多的贫困山民,疯狂地加入到这种特殊的“淘金”活动之中;越来越多珍贵的红豆杉,还来不及呻吟一声,生命就在一夜之间戛然而止。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
梦中,西双版纳的每一棵红豆杉上,都飞舞着一只美丽的“月亮上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