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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社会，讲“私”
以前，几辈人都生活在乡村里。
王姐家昨晚吃的啥，刘叔又打老婆了，这种事全村人都知道。
谁家商量个什么事，半夜都有猫墙根的，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索性，大家也懒得撒谎了。
诚信是乡里人最不缺的品质，但诚信的原因是怕亲戚、老乡排斥自己。
毕竟在乡里生活，种地、杀猪、收麦子、磨面粉，靠一家一户不可能完成。
生产生活都是靠亲戚邻人互相帮助，所以谁也不敢得罪。
说到底，这是一种人身依附关系。
和自己关系越近的人，人们越重视，因为他们对自己最有用。
社会学家费孝通说：
中国传统的乡土社会，是个人为中心。如同在水中投入石子，推出一圈圈的波纹。
越接近中心，纹路越强，越接近边缘，纹路越弱，所以称之为差序格局。
这种推及的波纹就是彼此之间的联系，你离我越近，纹路越强，联系也越强，我对你自然比对别人好。
因为这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社会格局，所以重点也在一个“私”字，也就是一种私人的关系。
所以，大家遇事都要先估量一下彼此的距离和关系，如果关系近，那就凡事有商量；
如果关系远，那就别怪我不近人情了。
对事情看法一样的，我就和你好，不一样的，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才会有“自己人”和“外人”这样的区分。
对自己人彬彬有礼，诚信君子，对外人就特别蛮横。
说到底，讲的不是理，心里想的还是“私”。
实际上，是否有共识，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城市化以来，乡土社会正在逐渐瓦解。
人们都进了城，四面八方的人汇集在城里，谁是你的亲戚邻居？
不种地、不养猪了，都去公司上班，领着自己的薪水，买着超市里的生活用品、米面菜肉。
你还有啥事，是离开亲戚邻居，自己没法完成的？没有了。
现代社会，人人都是靠着自己的劳动养活着自己。
没有谁是离了谁活不了的，谁也不是谁的恩主。
无论是知识分子，还是农民工，都是靠着自己的劳动换来的生存机会。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就连官员也是靠着在行政岗位上的劳动养活着自己。
要说谁养活谁，只有父母抚养着年幼的孩子。
以前在传统的乡土社会里，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靠的是个人信誉，毕竟亲戚、老乡都看着呢。
但到了陌生人组成的社会里，靠个人信誉交往，风险就太大了。
反正我和你不认识，我的生活也不靠你，所以得罪了你也没关系。
当从乡土社会里出来的人，突然发现周围没人管了，心底早就形成的“私”就放出来了。
以前在熟人圈子有多诚信，多厚道，今天在陌生人的环境里就有多鸡贼，多蛮横。
“中国式聪明”就是这么来的。
这其实，是将丛林社会习惯的那套法则，带到了城市里。
-02-
现在的社会，讲契约
在这样的社会里，人心里的“私”，想要找到土壤很难。
因为现在的社会里，人和人的关系，就像捆柴一般。
几根稻草束成一把，几把束成一扎，几扎束成一捆，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家都立在一个平面上，每个人对于团体的作用都是相同的。
在这样的社会里，每个人都是自由的，独立的人格也就能发展出来。
所以，没有高低贵贱，没有敌我双方。
在这种情况下，契约精神就代替了乡土里的拉帮结派搞关系。
契约精神是尊重个人的。
去商店买东西，你花钱，他给你货，平等交换，这是契约；雇人打扫卫生，你付钱，他出劳动力，这是契约。
你花钱买的是他的劳动力，不是他的人权。
在等级社会太久了，有人总觉得，我花钱雇你打扫卫生，你就得听我随便使唤。你还得对我感恩戴德，我养活了你。
其实，他没意识到，他花钱，他也得到了收益，双方是平等交换，谁也不欠谁。
只有在人人都懂得契约精神的环境下，每个人才都能感受到被尊重。
人们才能发展出良好的教养，发挥出自己的潜能，这个社会才能真正进入文明社会。
契约精神就是不要超出约定范围去要求对方。
领导的司机本来是负责接送领导上下班的。
后来发展成照顾老人、跑关系、送孩子上下学……
俨然一个家庭仆人。
因为自己有权、有钱，就超出约定范围去使唤人。
最后，双方都陷入了人情关系的纠缠中，人情还不清，只能用权力去还，裙带腐败就滋生了出来。
遇到事就站队，遇到反面观点就排斥，遇到争执就耍横，无条件顺从比自己辈分大、等级高的人，无条件欺负比自己低的人。
这都是丛林社会弱肉强食的逻辑，这样的社会只能内耗，无法前进。
我们的社会，只有大部分人从这种思维里摆脱出来，讲契约精神，从心底自觉严守合约，人人值得信任，人在社会上才有安全感。
不用在无谓的人际关系和争斗中浪费感情，才能有心思和精力去做真正有价值的事情，社会才能向前发展。
-03-
我们的思维和认知正在发生转变。
传统社会，是基于身份依附的一整套封闭的价值观；现代社会，是基于个人自由、契约关系的一整套价值观。
在这个过渡阶段，血缘关系的作用越来越没那么重要了，三观一致越来越重要。
但三观不一致呢？
如果观点不同，就不能相处，这和狭隘的丛林社会有什么区别？
其实，文明社会的底线，就是独立人格基础上的契约。
我不认同你的观点，但是我尊重你的人格，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并且遵守你我之间的契约。
人和人的关系，说到底是一种契约关系。
血缘关系，最终也是靠契约关系维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