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的名人中,精于饮馔的前辈都是我仰慕已久的,高师逸鸿、陈公定山、大风堂主、陈子和先生、唐鲁孙先生、梁实秋先生、夏元瑜先生,他们谈的吃,我非但见所未见,而且闻所未闻。
只要一看到经由他们那些生动的文字所介绍出来的吃,我就会觉得饥肠辘辘、食欲大振,半夜里都要到厨房里去找点残菜余肉来打打馋虫。
后生小子如我,在诸君子前辈面前,怎么敢谈吃,怎么配谈吃?
我最多能领略一点吃的情趣而已。
有高朋满座,吃一桌由陈子和先生提调的乳猪席,固然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在夜雨潇潇、夜半无人时,和三五好友,提一瓶大家都喜欢喝的酒,找一个还没有打烊的小馆子,吃两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小菜。大家天南地北地一聊,就算是胡说八道,也没有人生气。然后大家扶醉而归,隔天早上也许连自己说过什么话都忘了,但是那种酒后的豪情和快乐,却是永远忘不了的。
这岂非也是一种情趣?
我总觉得,在所有做菜的作料中,情趣是最好的一种。它不像别的作料,要把分量拿捏得恰到好处,因为这种作料总是越多越好的。
在有情趣的时候,和一些有情趣的人在一起,不管吃什么都好吃。
在一个薄醉微醺的晚上,我陪同两个有意思的朋友,一个男朋友,一个女朋友。
我问他们:“现在你们最想吃什么?”
他们两个人的回答都很绝。
一个人说:“我最想吃江南的春泥。”
另外一个人说:“我想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