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比起鱼来，我更喜欢狗。小时候家里养不住狗，不知道为什么，养不大就死，时间最长的一条也只活到一岁多点儿，得了狂犬病，我哭哭啼啼地跟它转了半个村子，最后死在一户人家的灶房里。
但那时候的鱼好养，河里捉来的鲫鱼，随手丢进屋门后的水缸里，几年不管它都没事儿。无非是人要喝的水，不能给它往里面投食，所以总也不见长大。
现在狗能不能养住不知道，到社会上后一直住集体宿舍，后来又找了个不喜欢猫猫狗狗的媳妇，没有机会，反正鱼是越来越难养了，跟小时候养的狗一样。先是一时兴起买回两条来，没过几天死了一条，心想另一条怪孤单的，买回条来补上，结果上次剩下的那条就死了，再买一条，再死，有时候死的是早来的，有时候死的是后到的，最惨的一次，一下买回来六条，不到一周全见马克思去了。最后我都分不清谁是先来的，谁是后到的了，直到它的出现。
它是我见过的第二条那么活泼的鱼。第一条是在商场，超市的生鲜区，鱼缸很大，但鱼依然拥挤，配合着角落里加氧泵的嗡嗡声，它们张着萌萌的大嘴在水面上游弋。我指着其中的一条兴奋的同妻子说，快看，这条鱼真欢！然后它就跳了出来，我和妻子像对儿闯了祸的孩子，笑着跑开，身后是乱作一团的商场工作人员。
我给它起名叫小金，它体型饱满，线条流畅，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一双黑溜溜的小母狗眼儿，一张准备随时和你骂架的大嘴巴。它异常活泼，其它鱼即便在抢食的时候都不如它闲暇时的生龙活虎。在别人散步或休息的时候，它跑上去逗逗这个，弄弄那个，四处挑衅，像个痞子。或者找个宽敞的地儿自娱自乐：像猫猫狗狗那样的追着自己的尾巴转；或者像支离弦的箭那样在有限的空间里横冲直撞，特别是在我放音乐的时候，它更成了一颗子弹，从直径仅有40公分的鱼缸一侧，猛地射向另一侧……开始时撞的鱼缸壁砰砰作响，应该是撞了后觉得自己很疼，几次后就估摸好了两侧鱼缸壁之间的距离，在即将撞到对面的一刹那，来个急刹车。
渐渐的，鱼缸里的那点儿空间已经满足不了它的需要，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跃出水面。我往鱼缸里加了水，以增加它的活动空间，但这也给它跳出鱼缸提供了便利，在它有过一次成功“越狱”的案例后，我又忙减少了里面的水，使水面和港口的距离拉大，并且找了块木板盖在上面。但总有换水时遗漏的时候，况且我怕盖旧了会减少水里的含氧量。
有次清晨我被它落在里面上的响声惊醒，忙跑了过去，见它正在地面上翻滚、跳跃，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裹满了灰尘和毛发，脏兮兮的，像个小丑，可气有可怜，还有点儿可爱。忙把它捡起来，洗洗又放回了缸里。
后来又这么折腾了几次，直到那次我们全家远行，回来时它已经被风干了，在地板上。
我破例没把它同其它死去的鱼一样，丢进垃圾桶，或冲进下水道里，而是找了张干净的纸巾，将它包好，埋在了一棵树下。
为此我难过了好一阵子。至今都没搞明白，到底害死它的是我，还是它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