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农场不大,部门不少。办公室、人事科、财务科、保卫科,一个不缺。不管像不像,有个架子就行,反正是国家发工资。
保卫科科长姓侯,是个复员军人,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是为了工作“保密”,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那些年,社会比较稳定,保卫科也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经常做些防火防盗的宣传,查一些谁家夜里鸡鸭被盗的案子。
在农场西北的田地里,年年都给有关部门定点包种了二百亩做药品用的“一百号”。夏天开放的罂粟花五彩斑斓、浓香四溢,很是诱人,但我看那花开得总有一点邪,别人也这么说。
从罂粟果上刮下来的汁液叫烟油,每年夏天收割烟油的工作是很繁忙的,既要抢时间,又要保质量,还要注意安全。每到这个季节,农场都要抽调各科室的干部出来支援这项工作。卫生所的医护人员也要到田间地头巡回医疗。
侯科长与夏医生就这样在这罂粟花地里相识了。并且一见钟情,各自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从此,侯科长的身影经常在卫生所里出现。其实,侯科长、夏医生都早有家室。侯科长在参军入伍之前就已经结婚,那女人虽说没有多少文化,但却对侯科长言听计从。本来,侯科长复员应该是回老家的,可是那几年有留疆政策,侯科长就复员来到了农场,正赶上组建保卫科,就当上了保卫科长,也把家乡的老婆接到了农场,那女人自是感恩不尽。
夏医生与丈夫都是湖北支边青年,丈夫憨厚老实,在农场做木工活,他们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的五岁,小的两岁,日子过得还算美满。但自从与侯科长结识,总感到自己的男人笨头笨脑,龌龊不堪,当个木匠丢人现眼。
侯科长、夏医生的欲火愈烧愈烈,因此就密谋在半年之内各自处理好自家的累赘。秋天,侯科长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送走了那老实巴交的乡下女人,说是回老家去了。
夏医生家住在医院旁边的平房里。坐北朝南,一排三间,自己与丈夫住东头一间,两个小孩住西头一间,中间算是客厅、餐厅以及伙房。那年月在农场有这种布局的住房就算是上等人家了。
秋去冬来,皑皑的白雪覆盖着农场的土地,也覆盖着这山里的农家小院。夜深了,万籁俱寂,夏医生怀着极度矛盾的心态,颤抖着双手,给自己患重感冒发着高烧的丈夫注射了一针青霉素。然后到西间房里看一眼正在熟睡的两个孩子,关好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了。
第二天,公安局接到报案:农场夏医生家发生煤气中毒事件,男人已经死了,女人正在抢救。经验丰富的治保科科长立即赶赴现场,经过仔细勘察发现了很多疑点,煤炉盖子斜放在一边,这是违背长期在严寒地区生活的人取暖规律的;火炉烟囱是被人用破布堵住的;同居一室一死一伤,并且差别很大。
经过一个多月的明察暗访,案情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原来夏医生知道自己的丈夫对青霉素高度过敏,但在侯科长的催促下,趁丈夫高烧昏迷之际,推进了一支高度青霉素,顷刻致使丈夫抽搐丧命!而那个跑前跑后跟着治保科科长现场勘察的侯科长就是同谋。因为在烟囱旁边的雪地上留下的是侯某的脚印。是侯某有意制造的烟囱被堵的假象,又是侯某以保卫科长的身份向公安局报的煤气中毒案。这与两个月前在伊犁河下游打捞上来的那具女尸是一个案子。
又过了两年,听朋友说,这对相见恨晚的男女在那曾经开满罂粟花的地头执行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