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东西都暴露着不自信,比如女人鞋跟的高度。
西小姐倒以不觉换得洒脱:不能左右的太多,何苦锱铢必较?
六月九号,西小姐愚人节过的二十四岁生日。
二十四岁,好像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面容夹杂着疑惑:她怎么就二十四了?读它便像是澄澈阳光下的远山,未加任何遮掩。她也一样,不解怎么突然就二十四了,好像昨天还是十六七的小姑娘,努力回想高中大学以及工作的两年,什么都记不起了,只有二十四这个数在脑子里不停绕着。
电脑关掉了显示器却没有,一点红斑不停闪烁,在黑暗不住眨眼。
手里拿着冰淇淋,奶油巧克力的样子在嘟嘟脸上抹着,嘴角瓜子摇摇却未坠,落下的瓜渍穿透薄薄衣纱,带来凉意像冰袋一样:一袋冰横在膝盖上睡着。消火本该敷在额头,可那不是不方便么。叨了两口的西瓜瓢在茶几上,勺子以垂直姿态庄重的立在不规则圆儿的中央-----那个她挖出来的小洞里。
这便是西小姐的洒脱,谨以发泄不解。
自从被发现之后便浮在水面上,像是从水里弹起的一块石子,却并不曾冲出平静的面,在漂浮,再不能平静了。左邻右舍七大姑八大姨都被动员了,吓她周末回家的频率开始用各种理由降低。读书在洛城,毕业之后就地把自己正法了。于她,自己有时候想想也焦虑,不说迫嫁,二十好几,连场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有过,亲戚介绍的嫌麻烦不好意思见,同事朋友倒常有行动,毕竟同龄易懂,她晓得那些闺蜜手上都把着不少优秀资源。
上次换工作,借口一大堆,都是自欺欺人。属于她的第一次相亲,紧张好奇无经验,坐在咖啡店里不停晃着脚,像是被拉来的壮丁新上战场,想要逃离时敌人恰如其分出现了,先前演练的拔剑出招原来都是纸把式,深吸一口气镇定了,脑子里只剩下饮剑自刎,被敌人的矮挫丑吓到绝望,突然想起下午从同事那里出来时,她音响里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原来是在送她壮士一去。第二天上班在办公室直接发飙,同事嘴里的大两岁,两岁之差就丢给老男人一枚,毛都秃了。课长听了抱怨,开始口如悬河,什么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云云。都明白,离婚的老妇女就由她去吧。那早西小姐的最后一句:我不是鲜花,不插牛粪。安静之下心底愤懑几天,看那红娘的脸幻化成了老男人,就在她旁边位置坐着,越想越恶心,辞了。
第二次谨慎了,听同学的,是个兵哥哥,同一年,大她一个月,没去什么咖啡店面包房开封菜德克士的,直接开视频了,还算顺眼,就是…太直接,当兵八年,年龄到了该结婚,没伴。男的说要是成了就去她的城市发展,或者她想回家的话,还有就是买车买房,承诺房产证上名字写她的。西小姐说不清被哪边吓到了又,好像这样的直白不是前面遇到过。第一份工作时候隔壁办公室一个男的,通过蓝牙给她的C5一封情书图片,不少惊奇,属于稀罕的那种,字比人漂亮,接受到的文件名称是TUTANG,猜测是唐突意思,确实如此。从这时候才有的交集,偶尔网聊几句。对了,后来那个兵哥哥剃头明志,同学传达男方意思后给她一张秃头照,这个秃头倒是秃出了不少灵气,把她笑坏了。
还有第三次,闺蜜蓝颜,晚上都睡着了被电话叫醒,爬起来开机上网。由于机器陈旧启动龟速,上线时候已有N条消息,丫头已经把玉照传给男方了,男孩点头之后,这边才收到照片——重色轻友的主。小,小两岁,虽有俗话女大三抱金砖,毕竟这话是站男方立场说的,她眼里看来,男小幼稚,不好。
走久了谁会没个故事?西小姐暗里明里的那段姻缘天知地知对方知,感情这东西说不清,绕进去便难捋顺因果。
“Love is when you are ready,not lonely;有爱情时便认真对待,没爱情时一个人也惬意。”
其实一个人唯一的好处是不用费心思去思考一个人。
环顾一屋子齐整凌乱的错杂,西小姐走进浴室。
老妈说过,洗澡时候感觉就是在给蚊子洗菜。这时她眼前晃动的是荷塘边上的杨树林,混着果香和菜香的园子。
“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刚出浴的美人。浴室门开了,西小姐换上了那件白底青花抹胸睡衣,梦在花瓣的拥簇间熟睡着,方刚那身衣服正在盆子泡着澡。湿漉的发,水滴从发梢滴落肩头,双手后伸揽去,扑空笑了,前天才剪的小子头。颇具岛国风格的这件衣服,带上缀了荧光物质,在墙面增加空间感的镜子里,胸前幽兰色的蝴蝶结俨然成了划茧而出的精灵,吱吱闪动着薄翼,生命之花盛开着。
西小姐踱步窗前,隔着玻璃墙欣赏渐而睡去的世界。
仿佛天地颠倒了:脚下银河流淌,稀疏点缀星光,无月。繁华夜景披头盖来,喧嚣热闹着,清醒的意识被陶醉了,穿过了玻璃的隔世,浸入外面失重的世界,开始追逐着看不见风而流动。
她提手抓住了蝴蝶触角,轻易便牵动脉络,略一舒展,那青花飘然而落,盖在赤裸的脚丫子上,让这一尘不染的本真去拥抱夜深而幽的梦。
一盏流星划过,如同独眼的车灯在银河的轨迹飞驰而过,西小姐低头闭目,拾起双手用力握住,像握住一夜美景,握住希望,握住时光不止的沙漏,顶住下颚,许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