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晕黄的光亮,桌上的灯光柔和地轻抚着每一件看得到的家具。一套轻型的沙发上,坐垫不经意地摆着。
木条的地板掉了一些深褐色的漆,闻来有一股经过例行清洁的淡淡木头味。桌子的每一个棱角依然整齐,茶杯放在那儿,像在等人随时取用。墙还挺挺地拥抱住整个内部的温暖。床静悄悄地卧在那里,所有的椅子规规矩矩地并坐或对坐着,窗子半阖了眼帘。门,仍然坚定地挡在那边。
这里的确发生过一些事情。
许多年前有一对年轻男女,相爱而结婚,他们开始慢慢经营出一点空间,属于自己的空间。他们开始抚养自己的儿女,小心整理每一道射入室内的光线,使它们在四壁间反射出一种熟悉的、带有情感的光泽。
后来屋内的情绪变化开始频繁,有时炙热,有时清冷。门,就这么开开关关个不停。整个内部变成一片生命的流动体,即使没有人在内时亦然。家具都知道的。后来有人终于陆续留下了背影在门口消失,而且不再回头。它开始慢慢维持住起码的余温,保持尚称得上柔和的昏暗光泽。那一对男女变老了,但他们仍捧得住那余温,抚得出那光泽,即使外人根本感觉不出来。
这里的确发生过一些事情,但也只有那昏暗而柔和的光所照着的全家福相片能证明它曾经那么确确实实地发生过。你可以在空气中略略闻到一股淡淡的气息,优雅而庄重。
这是人类的故事的轨迹,这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