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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气,故乡最浓的年味

作者:九满 日期:07-27 03:07 字体:  标签:故乡 阅读:

  一晃二十多年没在故乡过年了。

  今年春节,我终于觅得一个机会,可以在故乡过一个踏踏实实的“年”了。

  一进家门,将身上的洋装换下,家里自有以前的衣服换上。这样一来,母亲才满意,仿佛这才是回家了。

  年,如期而至。凌晨三、四点,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就开始奏响,过了没半个小时则连成片,接着就汇成一体。

  厨房里,母亲和二嫂已经奏响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

  随后,一股鱼的腥味夹杂着稻柴的气息,“扑”一下进来,涌满了我的睡房。紧接着,大量投放的辣椒起了作用,腥还是腥,但却变得有些诱人。气味渐渐地厚起来了,起了浆似的。再接着,紫苏啊,香菜啊,香葱啊,一股脑下去,气味就像爆炸,蓬一下起来了,灌满房间的边边角角。

  一瞬间,那相当丰富,层层叠叠,密密实实的气味,突然就柔和了,洋溢开了,那是添上水的缘故。

  对了,应该是水煮鱼。小时候,一见到母亲做水煮鱼,我便垂涎欲滴。母亲系着围裙坐在灶膛前,灶火将母亲的每一条皱纹、每一丝银发映得红光闪闪。母亲揭开锅盖的那一刻,她疲惫的身影和花白的头发倾刻间就笼罩在白色的水汽里。我接过盛满鱼汤滚烫的大瓷碗,嘴里“噗噗、噗噗”地吹着气,坐在门前的小矮凳上,遥望着天边的血色晚霞,看着忽而从眼前掠过的鸟雀,呼吸着弥漫在空气里的鱼汤味儿,才发觉童年的味道是暖暖的、酸酸的、甜甜的、香香的,而这种味道就一直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随后,又是菜籽油炸锅,香气四溅。渐渐的气味就丰富了,似乎要拉开架势,大干一场。气味是一层一层过来的,红枣、菜籽油带着一股子冲劲,将各种气味打过来。这些气味在睡房里澎湃起伏。然后,那股子浓郁融化为温润清香,去除了肉的肥腻味,只剩下淡淡的香气了。

  炖鸡,千真万确,就是炖鸡。没有那么多配料的杂味,但是,这炖鸡的香味却又要比记忆中的炖鸡浓厚多了。好像有什么力量,将这鸡的原味,突出了一把。是什么在起作用呢?再细循着那股炖鸡的香气找下去,我终于觉出了:炖鸡里放了几只鲍鱼。于是,炖鸡的醇味潺潺地流淌过来,好像将那火爆劲夯实了,沉住了气,一点一点来。

  炖鸡,是母亲的绝活。多少年来,岁月完成了无数次华丽地转身,不变的是盘桓在故乡灶头上温馨而醇香的炖鸡,以及伫立在一柱热气蒸腾背景中的母亲。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它曾不知疲倦地给我以听觉、嗅觉、视觉的全面冲击,以它的毫不张扬的质朴与实在、温暖美好,滋养了我。这加了鲍鱼的炖鸡,更是融入了浓浓的仪式感,给我以富足和尊贵的味道。是小康生活的气息,更有一种盛宴的味道,带有古意。

  突然,冲过来一种熟悉的气味。这股子气味由弱渐强,转眼间,满屋都是。它带有一种纯朴、涤荡的意思,将室内所有的浊气都熏灭了。整个清晨沉积下来的气味,被它扫得干干净净,使这肥厚起来的空气清新了许多,也爽利了许多。

  ——久违的香大蒜熏香。现在,我真的认可它的“香”了,或者,不叫香,叫“芬芳”,大蒜的“芬芳”。

  随后,腊肉的气味夹在大蒜的清香里,悄悄地进来了。它这么蹑手蹑脚跟进来,似乎带着些试探的意思,以为多年不闻不问,我就把它给弄丢了。腊肉,湘北农家独特的加工工艺,那气味呀,就好象在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似的,唇齿之间,都是。细品,童年的味道,故乡的味道,母亲的味道,都在这腊肉的香醇里。

  正在我准备起床之际,传进来一股淡淡的米饭的焦味。显见得是饭熟了。它的香气是那么重,又那么稠,以致,香气就好像一咕噜、一咕噜地涌进睡房。米饭的焦味,有着一股子冲劲,倘若不是大锅大火地轰炸,是很难达到这种效果的。小时候,不管我藏在哪里,游戏结没结束,天一擦黑,烟囱里冒出烟来,一股米饭的焦味,就是游戏的终止符,我就会从甘蔗地里出来,从草垛里出来,从树上遛下来,顺着那焦味---回到母亲的身边。

  开饭了。在那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中,一家老小围坐在一起,一场农家最张扬、最豪华的味觉盛宴便拉开了大幕。新的一年、新的希望也将开始……

  我打开那支存放了多年的53度飞天茅台酒,茅台酒的醇香便像脱缰的战马,带着一股子蹿劲,满屋子乱蹿,那叱咤风云的气势,有一种浮华的意思在里面,和农家的风格大相径庭。于是,屋子里的香味就变得尖锐了,而且带着一种异端的气味。它飘在哪里似乎有些离题,可其实却是突出了主题。这些年,正是因为这些“异端”不断地渗进来,故乡农民的心态和生活追求才成了城市的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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