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季节,所有的绿色都在悄悄地逃逸,在秋风秋雨的冷漠与凄惨中消失着夏日的热烈。而我的小院子里,在一片削瘦的丝瓜墙旁边,一朵又一朵的火红正在燃烧着。那怒放的山药花,在这个萧瑟的季节里,一无反顾地张扬着生机。并不强壮的茎上,大团大团的火在燃烧着,等待的花红苞在胀裂,刚能分出瓣的花的雏形在拼命地接近阳光。于是,我每天数一数这些绽放的生命,每天看一看这跳动的精灵。几分,几秒,抓了每一个时间的缝隙。我使劲用鼻子去吸它的清香,对着它笑。所有的不悦被它燃烧的火化为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笑弯的眼睛。每每此时,我就想起了这些花的来历。那是今年的春天,在回家的路上,我的自行车没气了,想借只打气筒。正好,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修自行车的。走过去,才发现,他瘸了一条腿,走路要依靠一条拐杖。
“用一下打气筒。”我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害怕。
“自己屋里拿。”他声音很洪亮,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活计。像农村所有的修车铺子一样,屋里很脏,很乱。在淳朴的乡村,用打气筒是不收钱的,可我心里仍是充满了感激,还隐隐地有一点不忍,而且,对这样一个残疾人,我总觉得有点可怜,或许,根本就没人愿意和他说话呢。那就让我来做个好心人吧,于是,我就边打气边和他搭讪。
“你门前种点豆角什么的就好了,绿绿的,好看,又能吃菜。”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也不会无聊了”,但我怎能伤他的心呢?
“早种上了……豆角籽?有,我给你拿。”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有一个中年妇女来要豆角籽。当他拄着拐从屋里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纸包。
“给。”中年妇女接过纸包乐呵呵地走了。
“你这种花也挺好的。”我一边收拾打气筒,一边没话找话。
“我这里有一百多棵呢!你过来,到我院子里看看。”他似乎没有看出我的敷衍,很是兴奋。他在那只拐的帮助下,转过身,向他的小屋后面走去。去还是不去?我有点犹豫了。但是我看他也不是坏人,就跟了过去。那可不能称为什么院子,那屋后是一片庄稼地。刚返青的麦苖在还有寒意的春风中泛起淡淡的绿波。麦苗全是在一个大坑里。他的院子其实就是只有一米宽的大坑的边沿儿而已。现在,种着两排小树。在树的间隙里,我发现有几条沟,还泛着微微的湿润。
“这就是我的花,一百多棵呢!我每年都种得比别人早,也比别人种得开得早,每年都分给他们很多。”他的脸上洋溢着骄傲的光芒。
“那也给我一点。”一个残疾人都能把这个不能称为院子的院子打扮得一片灿烂,我怎么不能呢?
“我给你拿。”在拐杖的帮助下,他慢慢地坐在地上,从一堆沙土里扒出一些花的根,像长得不大的红薯根,一嘟噜一嘟噜的。他仔细地挑选着,给我往下掰。“每年花败后,也就快冬天了,我把这些根刨出来,就放到红薯窖里,用沙子埋起来。”
“你够种就行了,还把它们都埋起来干嘛?你又种不完。”
“我种不完,都是给别人留的。现在啊,我们村大部分有家都种着我的花,有些人每年种,每年根都给冻死,我给他们留着,花照顾不到就会死的。”
我把他挑好的几块根放在车筐里。
“过年(明年)你再种,就会有二三十棵了。早期的时候,别老浇水,长得太高容易倒,让它旱着点,到了九月,你可不能缺了水。”
“知道了,那我走了。”
“那你慢点。”
就这样,这些花就在我的院子里怒放了。每每看到那一片的火红,我就想,如果当时,我拒绝了去那个小院,我怎么会得到这一片风景呢?这燃烧的火焰,温暖了凄凉的秋日,照亮了我的心,给了我一个与以往不同的世界。用一颗善良的心,去呼应另一颗善良的心,我们能够得到的将是一处灵魂的洗涤,还有一个美丽的人生,一份温暖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