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妈妈:
当我无意中看到第一届“视野·家书”征文大赛启事,驻足了,不为别的,只为心中有太多的千言万语,想要对你诉说。
我永远忘不了八岁那年,你和爸爸离婚那天,你带着一脸哭相的我离开那个生活了八年的家。而或许当初的离婚,就注定了你婚姻的不幸。离婚,再婚,又离婚,又再婚。十年前遇见现在的叔叔,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尽管他脾气坏,可他的心很软,真心对你好,也真心对我好。那时候我才放心,某天当我离开你去上大学了,你一个人才不会孤单。你说,他是好人,让我长大后也要对他好。
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你笑着哭了。你说,这么多年来,再苦再累都值了。你说,无论如何也要供我读完大学。你不让我贷款,你说不希望我毕业一出来就有负担。
每次假期,你都让我过着公主般的日子。每天早晨,你把衣服洗好之后,叮嘱还在睡梦中的我,要记得吃早饭,然后才去上班。傍晚下班后,总是会买水果回来,你说怕我在家无聊没东西吃。虽然那些是特价水果,不是没水分就是带有伤痕的,你说,把坏的地方削掉,还是可以吃的。你还会买五毛钱一根的冰棒给我吃,而我在学校从来不敢去买五毛钱的东西。
尽管你买回来的水果不那么硕大饱满,缺乏水分,甚至是“坏”的,你买的冰棒仅仅是五毛钱一根的,不是“可爱多”,也不是“巧乐”,你给我的不是最好的,却是你所能给我的最好的。
你每次只买三块钱馄饨回家煮,可总有一少部分是第二天不幸变质的。我知道,其实不是三块钱馄饨的量,太多。
你种的地瓜,个头不大,可是,我却爱上了煮熟的地瓜散发出的那股诱人的味儿,就像母爱,纯朴,却动人。
你骑了十多年的自行车上班。你舍不得花钱买比自行车更贵的车。当有一天你跟我说起电动车的时候,就像我小时候看着别人穿新鞋子一样。当时我想,我一定要让你拥有一辆电动车。
那年暑假,我努力说服你去买电动车。你说,身上只有一千块,过了暑假还得交学费,手头的钱会很紧。我悄悄告诉你,我卡上还有两千,是学校发的助学金。收银台前,你付了一千块现金,我从卡上另外刷了一千五。
当你终于咬着牙奢侈地买回电动车的时候,那喜悦,就像小孩子得到了一块糖。然而,你又担心自己不会骑。于是,我手把手教你,在你身后坐成“八”字形,鼓励你“雄雄地去”,就像小时候你教我骑自行车一样。终于,你学会了。
你说,等以后不用上班了,可以每天骑着电动车帮我接送孩子。那时候,你想到了很远的未来。当你每天骑着电动车去上班,见谁都说,这是你女儿买的车子。
每次在电话里,你都要叮嘱我无数遍,感冒生病一定要去看医生。你说,小病不看等看大病的人就是傻瓜。可是你自己生病了,却总是要拖很久才去看医生。你总会对十几二十块的医药费埋怨许久。
那天,叔告诉我,你经常会头痛,可你依然不愿去医院检查。直到我在电话里用命令式的口吻哭着叫你去拍片,你才肯去。那时候的你,就像小时候的我,需要有人告诉你,生病了,要去看医生,吃了药才会好。我突然发现自己长大了,而你老了。
当后来查出是脑梗塞,我一时手足无措,哪怕我完全不懂脑梗塞是怎么一回事,归心似箭的我连夜买了火车票。我心里有无数个声音,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可有一样东西绝对不能失去。
你曾很多次对我说,你什么都不怕,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就是放心不下我,你怕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会很孤单,没人疼。
你总是担心我未来的婆婆会对我不好。你说,将来最好是找个能入赘的男孩,自己的亲娘肯定比婆婆好。你又说,就算不能入赘,也要找个近一点的,最好骑电动车半个小时之内能到达的,那样,家里有好吃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叫我回家吃;当我受委屈的时候,你还可以随时去帮我出气。
那天,你躺在我旁边,有点失落地说,如果以后我嫁到婆家了,有孩子了,婆婆自然会帮我带孩子,而你都找不到事情做,你就天天去逛公园。我听了鼻子一阵发酸。我发誓将来一定要生两个孩子,一个让婆婆带,另一个让你带。从牙牙学语,一直到有一个小孩追着你跑,叫着“外婆”。
有一天,我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我做梦都没有想过,你和我会把我的亲生父亲告上法庭。于是,我明白了“钱”的诱惑有多大,似乎除此之外什么都变得廉价,连同那破碎了的亲情。
这些日子,你我都饱受身心摧残。一想起你靠无数个每天几十块的工资累积起来供我上大学,我就有勇气站在法庭上而不颤抖。这场利益纠纷,开始得没有预兆,更不知何时是尽头。我们一直在痛苦的边缘挣扎着。
我不确定毕业后是否能够找到一份好工作,也不确定是否有能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但我会努力。有时候我会产生一个念头,不如找个有钱人嫁了,哪怕不存在爱情,至少我也可以多要求一点聘金,或许那样可以暂时让你过上好日子。
亲爱的妈妈,就让我借林徽因一句爱的赞颂: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