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患什么病去世的，至今也没有人能说得清楚，真实地告诉我。那年，我才两岁。爸爸，在我心里，只是一个可亲可敬的词语。父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我从来没有感觉。父亲的长相，在我的记忆里荡然无存。农村，没有钱照相，父亲一生连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惨淡地结束了一生。
母亲天生视力弱，地里的庄稼连玉米苗和草都不能分辨，不能下地干活。那时，我家是一个大家庭，爷爷、奶奶憨厚老实，扁担大的“一”字横着竖着就弄不清怎么念，整天在承包地中打转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比我父亲小的，还有我的两个姑姑和一个叔叔。叔叔最小，只比我大十岁。一家七口人，吃饱肚皮可以。要是谈到穿的、住的，那个破烂程度，数得上全村独一无二。
邻居王妈整天叽叽喳喳，但心不坏，热心肠。她的后家那个村有一个林木匠，为人本分，地地道道的农村活的老把式，丧妻三年未娶。经她介绍，爷爷、奶奶嘴上不说，心里暗自高兴。她上门三次，他们应允母亲带着我外嫁。
鬼节的第二天晚上，微风轻轻的吹拂，银盘似的月亮高悬天空，星星眨着眼睛，露水在翠绿的玉米叶上滚动着，像银水球，闪着光。熟睡的我被母亲从爷爷家的后门抱出，骑上继父牵去的大马，来到了林家。
我有了一个哥哥，他比我大一轮甲子，那年已经小学毕业。
我四岁时，我有了个妹妹。六岁时，又有了个弟弟。这一年，哥哥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地区师范学校。
我们家的正房是小青砖砌成的瓦房，室内四周用石灰刷得洁白，上面是继父用木板镶嵌好，用铁钉钉得实实的。还有一幢偏房，倚着正房左边的山花建的。土墙，上面盖青瓦，共三间。前面一间用作伙房，中间一间堆杂屋，后面一间烧柴火，做豆腐、熬麦芽糖、熏腊肉等。偏房有三个缺陷：矮、无门、空气不对流。
那年我九岁，上了小学二年级。腊月，哥回来了。我们家杀了两头年猪，继父将猪肉腌好盐后，照常提到柴火房熏。离除夕还有四天，我们家出事了。天一黑，我们早早洗脚上床睡觉。继父则继续烧柴火熏腊肉。半夜里，听到哥哥慌恐的喊叫：“我们家着火了！”我听到“呼呼”的声音。我和妹妹被哥哥连被子一起抱到门外菜地里，弟弟在另一床被子中大声哭叫。熊熊燃烧的大火张着血盆大口，照得四周跟白天一样明亮，很快就将我们家的房子吞噬。哥哥嘶哑的喊声惊动了邻居，可是，灭火已经成为形式，没有实质性效果。
天刚露出鱼肚白，哥哥把我们送到了他的舅舅家。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
三岁的弟弟哭喊着要找妈妈，表姐才告诉我，我的继父和妈妈被大火烧死了，哥哥去请亲戚和邻居帮助安葬。我只懂得一个劲地哭，没有回去看。
半夜里，弟弟梦中醒来大哭，我也跟着哭，妹妹也跟着哭。表姐制止不住，也伤心地哭了。
除夕夜，哥哥回来了。他蓬头垢面，双眼红肿，瞬间像加了十岁年龄。他没有眼泪，进门就把弟弟搂进怀里，一言不发。过了三天春节，他带着我们搬进了村委会办公楼居住。
回到寨子，我才听到人们说，继父是为了救母亲才被烧死的。火熄灭后，人们找到了继父和母亲烧焦的尸体，继父还在将母亲紧紧地抱着，护着。
哥哥起得特别早，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乡亲们送的食物，他每天精心搭配，做得特可口。送的钱，他到集市上给我们添置衣物，把我和妹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他从不把我们姊妹单独丢在家中，就是下地干活，也要托人照应我们。
我常听见人们夸赞哥哥：这孩子，好品质、好勤劳、好坚强，以后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临近开学，村党支部书记来到我们的住处，关切地问哥哥，下步有些啥打算？哥哥说，他回学校后，给学校讲明情况，他就回本村小学实习，种好承包土地，带好妹妹和弟弟。村支部书记点头同意。
哥哥去了两天，果真回来了，还给我买了新书包。
哥哥牵着我的手来到学校，我好荣幸，我有一个当老师的哥哥。
大概过了半个月，哥哥师范学校的校长和我们县教育局局长一同来到我们村小学，带来了一笔捐款，明确哥哥享受代课教师待遇。我从门缝里第一次看见他掉眼泪，那是他激动、感恩的泪水。
哥哥贷款请匠人重建了田字型的混凝土房子，我们高兴地搬进新居。
哥哥通过公开招考，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成为我们村小的正式教师。
哥哥教书非常认真，很受我们村的人欢迎。他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凡是村里婚丧嫁娶，都离不开他。或写石碑，或写婚联，或写春联，他自带笔墨。他做人低调，说话办事表里如一，具有较强的组织协调能力。因而，凡是村里的矛盾纠纷，只要他出面，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迎刃而解。
哥哥的威信，让我们姊妹三人在村里倍受关爱。我们家的农活，经常有人不请自到，帮助完成。我们就基本上不用下地干活。
哥哥有父亲的严厉，有母亲的慈心，他把我们抚养得比父母健在的孩子还要幸福。他去城里开会，给我和妹妹买了洁白的裙子、裤袿和粉红色的皮鞋。“六一”国际儿童节，我和妹妹到乡里参加文艺演出，好多人看见我们，羡慕地说：这是谁家的孩子，穿得真漂亮！听了这些赞美的话，我们心里美滋滋的。
我们村的学校分来一名刚参加工作的女教师，叫李艳玲。学校没有宿舍，哥哥让她住我们家。那时，我已经是小学五年级的学生。她和哥哥同龄，只小一个月。上午，她和哥哥没课时就轮换着做饭。我们一放学回家，不用等待，就能端上热气腾腾的碗。下午，哥哥去忙农活，她就带着我们做家庭作业。有了她，弟弟也就让哥哥放心多了。别人的眼里，她就是哥哥的未婚妻。我心里也希望这样，总告诉妹妹：不能给李老师添麻烦，不能让她生气。
哥哥年年荣获县、乡“优秀少先队辅导员”、“先进教育工作者”称号。
我小学毕业，哥哥没让我在我们乡初级中学读书。他托人帮忙，我直接录取到县第一中学。领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晚上，我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了。我真为有这样的哥哥感到无比的幸福和骄傲。
哥哥准备好行礼，找了一辆面包车，正准备送我进城读书，李艳玲老师来了，是坐着一辆有车箱的皮卡车来的，我们赶忙上前去迎接她。车上还下来三个人，驾驶员、李老师的母亲和弟弟，他们忙着给李老师搬东西。哥哥抱着弟弟和李老师则进了伙房。我侧耳在门外静静地偷听。
“林老师，我已经调到乡中心小学了。这两年，非常感谢你的关心！”
“说不上关心，这是同事间的相互帮助。要感谢的是我，谢谢你对我妹妹和弟弟的照顾！”
“说句实话，我真不想走！但这里的条件太差了，我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有机会，那里人多条件好，你就放心地走吧！我祝贺你！”
大约停了一分钟。
“林老师，作为女人，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同在一口锅里吃饭，和睦相处了两年，我曾多少次蒙动过真心喜欢你，爱你这样有担当责任的男人，但我没有向你表白，也不敢表白，因为，你的负担太重了。我也喜欢懂事的妹妹和弟弟，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面对和承担，请你原谅。”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奢望。不过，能听到你对我说真心话，夸我的妹妹和弟弟，我已经知足了。我是我妹妹和弟弟的唯一依靠，我没有任何理由不能不对他们负责，不让他们享受同龄孩子应当具有快乐和幸福！他们也是我的希望。如果不能把他们培养成人，完不成父母和苍天交给我的任务，我对天对地对人我都对不住，我也会内疚一生，煎熬一生。目前，我不想连累任何人，我也不奢求别人的帮助。个人的事，等我的妹妹和弟弟长大了，凭缘分去安排。李老师，我真诚感谢你有这个想法，你放心地走吧，我会竭尽全力照顾好他们的。”
“这里相隔不远。有时间，我会回来看望你们！”
“谢谢，李老师！”
车子在蜿蜒盘旋的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哥哥把弟弟如宝似的搂抱在怀里，妹妹很开心，一直看着窗外，不停地告诉我们她看到的事物。
我首次进城，看到来回奔跑的汽车，高大的楼房，五颜六色的商场……感觉到外面真大，真新鲜。哥哥领我们逛商店，给我们各买了两套衣服，还给我买了一双高跟皮鞋和一口皮箱。他的同学请我们到一家很大的酒店吃午饭，我第一次进入这么豪华的地方，吃得特别特别的香。
县第一中学是全日制寄宿制学校。我进校才知道，初一只招四个班，属于全县实验班。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老师发“学生家庭信息表”给我填写，我毫不犹豫在父亲一栏填写上“林远达，男，汉族，二十五岁，箐口村小学校长。”
家庭信息表表交给班主任老师后，老师说我填的年龄不对。我把情况给如实告诉老师，老师没批评我，走到我身边，把我揽进怀里，轻声对我说：“你是局长特别安排来的，有什么困难就直接来找我！”同学们的眼睛齐唰唰地投向我，我激动的泪水布满了眼眶。
学校召开学生家长会，班主任老师对我说：“刘青，你哥方便就来参加，不方便就不一定来，我代替他。”我没给哥哥打电话，可他还是来参加了家长会。
弟弟肚子痛得厉害，哥哥把他送进县医院。医生诊断：急性肠梗阻，需要马上手术，我哭着跑到医院。那时，没有农村合作医疗。医院要求先预交四千元的费用。哥哥用工作证作抵押，把弟弟送进手术室，他出去了。
班主任老师在班会课上催交生活费，我知道哥哥现在的处境，低着头，不敢看老师。老师念未交同学的名单时，竟然没有我的，我莫明其妙地举起手。老师给我解释说：“刘青，你的生活费是农行每月从哥哥的工资中代扣的，已经转到学校总务处一个多星期。”我的眼泪滴在课桌上，我轻轻坐下。
一天，我的同学周畅告诉我，他说他的妈妈认识我的哥哥。我有点纳闷地追问。原来，哥哥为了给弟弟交医药费，跑到周畅妈妈的医院去卖血。抽到400cc的时候，他还要求再抽一点，周畅的妈妈告诉他：这是规定，医院必须对卖血者负责。强行拔了针头。他的妈妈在前一次家长会上看见了我哥。我跑回寝室，一头扎在床上，放声大哭。
因我的个子高，学校组织篮球队，我被选中为队员。学校要求统一服装，学校承担一半，个人承担一半。我没敢给哥哥讲。学校体育教育研究组组长打电话给哥哥，他来到学校，狠狠地批评了我。
我初中毕业，自作主张地报考市卫生学校。班主任老师当时摇头叹息说：“刘青，这是人生的一大转折，你要好好地征求你哥哥的意见。对于像你这样成绩优秀的学生，不读高中，真是太可惜了！”
周末，我回到家里。哥哥问我填报考志愿的情况，我没敢隐瞒。哥哥悲伤地对我说：“你不是我的亲妹妹。如果是我的亲妹妹，必须征求我的意见。”我听清了哥哥说话的分量，比捧子打着还痛，扑在哥哥的怀里哭了。转回学校，我立即更改报考志愿。
我顺利地考入高中，妹妹也进入县第一中学读初中，哥哥的经济负担更重了。
一个周末，我带着妹妹回家，一下把我们惊呆了。哥哥正组织我们村的人修圈舍，已经修了好几幢。邻居告诉我，哥哥成立了养猪协会，着手建立绿色猪肉基地。我知道，哥哥办事，没有办不好的，因为我很相信他的能力和执著。他领着大家种植三千余亩菊苣，养殖了六千多头猪。成功申报为绿色食品生产基地。
署假回家，我和妹妹下地割菊苣喂猪。哥哥看见了，他严厉地对我们说：“你们的职责是读好书，不是来喂猪。刘青，你只有两年的时间了。要用这短暂的时间来改变人生，你必须付出艰辛的努力。你还要为妹妹和弟弟树立榜样，只有你考取了大学，他们才会有动力，才会有标杆。回去，好好地温习。”
哥哥的拼搏与付出，让我们家的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哥哥对我们从不吝啬，可他依然那样的勤俭与朴素。他荣获了省政府表彰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杰出贡献先进人物”称号。
我考上了重点大学，哥哥无比激动，热泪盈眶。他请来了我的爷爷、奶奶、姑姑和叔叔，在村子里办了几十桌酒席，我特别荣耀。我首次认识我的亲人。
哥哥送我踏进了大学的校门，安顿好一切，还将银行卡上的钱全部转存到我的卡上，再三叮嘱：一定要注意营养，不能损害身体。他离开的当晚，我睡意全无，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大概是青春少女芳心的萌动，我暗恋上了哥哥。
寒假时，我们县已经通火车，我乘座的火车要夜间四点十分才能到站。我把这个准确的信息在车上用手机告诉了哥哥。一出站口，就见到哥哥和妹妹向我挥手。气候寒冷，可我的心无比温暖。哥哥开着养猪场的车，我们没有停留，直接往家赶。妹妹可能是太疲倦的缘故，上车后，在热风的吹拂下，很快睡着了。哥哥询问我学校的情况，我告诉他一切都很好，他很高兴。他也把家里这半年的发展通报给我，我也很高兴。
快到家了，我赶忙摇醒妹妹。
家里的灯亮着，我猜想是一定是弟弟在等待我们的到来，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屋里温暖如春，香味扑鼻。原来，我们村里读完中职学校就外出打工多年的王丽霞系着围裙正忙碌炒菜，见我进屋，有些窘态地打招呼说：“大学生回来了，一路辛苦了！”急忙接过我的行礼箱。她从回风炉上的锑壶中倒了半盆热水，找来一张新毛巾放入盆中，微笑着说：“洗个脸，马上吃饭，然后，好好休息！”我不知怎么称呼她，只看着她微笑。
哥哥进门笑嘻嘻地对我说：“刘青，为了给你个惊喜，欢迎你回家，路上一直没有告诉你，这就是你嫂子。现在，学校缺教师，我就把她叫回来代课。进我们家的门已经一周了。”我和妹妹都特别激动，异口同声地叫了声“嫂子！”
哥哥领办的养猪场如火如荼，前来参观的、考察的、学习的络绎不绝。
不知什么时候，哥哥产生了一个伟大创举的办学理念。他率先在全市农村小学办起了第一所全日寄宿制小学，花干了家中的所有积蓄，还贷了十五万元的款。
王丽霞完全不能接受我哥做法，不甘心将富裕的日子变成勒紧裤带的过，与哥发生了争吵。哥哥的执著，嫂子的执拗，彼此谈不到一起，他们分手了。
哥哥没有失落，反而精神十足，信心百倍。村里的人常在我们的面前翘大拇指夸赞他。外出务工的人们回家都忘不了给他带上一份礼品，到我们家询问孩子的学习情况。我哥对全校三百多学生那是了如指掌，让人无比钦佩。
我们省与我同届的法律系的一位长得特别帅气的男生主动追我，向我表白。我委婉地给他讲述了我们家的故事，并告诉他：我的心已经完全被我哥占据。他很理解，主动退却。我们成为知心朋友。
妹妹考上了重点大学，哥哥仍然在村子里办了几十桌宴席，让妹妹和我当年一样的风光。并当从奖励我和妹妹一人一台笔记本电脑，让弟弟垂涎三尺。
初冬，像一位美丽的、高贵的、矜持的公主，舞动着她那神奇的面纱，送来阵阵凛冽的寒风。我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说我哥生病住院了，他不告诉我哥患的什么病。我的泪水止不住像牵线一样往外流。我知道，我哥特别坚强，一般的病，他是不会住进医院的。我赶忙请假回家。
我在县城汽车站下车时，已经是深夜两点过。天上飘下毛毛冷雨，明亮的路灯光中，那毛毛冷雨就像一根根银丝，牵动着我的心，涌动着对哥的牵挂。路灯下，站着一个酒黄色头发的女孩，正跺着脚，搓着双手十分孤独。我仔细一瞅，她就是我妹妹。她刚到不久，有意在这儿等我。妹妹眼睛红肿，显然是一路哭着赶回来的。我问她，“哥哥究竟患上什么病？”她直摇头。也许她和我一样，真的不知道。
我们一路小跑来到县医院，气喘吁吁。哥住外一科，已经动了手术，昏迷不醒。表姐告诉我们，我哥是星期天中午开车到县城为学生买菜的，由于气温陡然下降，返回时路上已经结冰，像铺上一块厚玻璃。刚爬上山梁子，路中站着一位耳聋的老大爷，在这里拦截车回家。鸣笛，他听不见。我哥只好刹车，车则拼命向后滑去，侧翻在里边的阴沟里，刚好撞上一个大石头。我哥肋骨断裂，右手膀子骨折，左腿腿骨骨折。
痛苦的等待，我哥终于醒了。他见到我们，显得有些诧异。用低沉而又弱小的声音说：“怎么都赶回来了？不好好在校读书，回来多耽搁课程。休息一天，都回去吧。我没事的，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痊愈，我的学生还等着我回去给他们上课呢！”
我哥心态极好。他没有失望，也没有埋怨，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信心、憧憬、希望。
离开医院，我感觉到多么的孤寂，心一直依附着哥哥，多么的不舍，多么的留恋，多么的牵挂。我情不自禁地给哥哥发出多年压抑于心又不敢表白的信息：“亲爱的哥哥，是你在我不幸的人生道路上洒满了阳光，让我快乐而又幸福地生存着，享受了其他同龄人无法享受到的待遇。你用一颗真诚而又执著的心点亮了我的未来，点燃了我的激情。你用你的辛苦指数，换来了别人的幸福指数。在我的心中，你多么坚强，多么伟大！我真舍不得离开你，好想天天陪着你，照顾你！我祈求苍天，让你早日康复。哥哥，你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有思想，特别能担当。你是非常优秀的男人，我真心地喜欢你，爱你！等我大学毕业，我就嫁给你！”我羞涩地点击“发送”二字，态度那么坚决，没有一丝犹豫。但毕竟是第一次向异性表白，并且是向哥哥表白，虽然寒风凛冽，可我的血液在沸腾，脸上火辣辣的，即将冒汗。
我上了车，找位置坐好，心里特别舒畅，暗自佩服自己的勇气。我手里攥紧手机，焦急地等待他的回复。等啊，等啊……我忐忑不安，失魂落魄。
我收到哥哥的信息回复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我已经回到学校。“妹妹，我的亲妹妹，请你不要胡思乱想！短短人生路，上帝不安排我们做大事，我们就从身边的小事做起，不管前面有多少荆棘，多少坎坷，多少陷阱，多少障碍，只要你的心真诚，只要你执著、坚持，永不言弃，你就能成功，就能让身边的人幸福。你长大了，成熟了，懂得了感恩，哥哥心满意足了。”
寒假，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家。哥已经康复，全身心投入到养殖场。
这天晚上，妹妹去了同学家，弟弟还在城里学美术。哥哥忘记带钥匙，落在家中。我打开了他的房门，这是我近八年来第一次进入他的卧室。卧室里摆放有序，非常整洁。靠床的墙壁上，贴着一幅他书写，我猜测这也是他的人生警语，我一眼就铭记于心。“机遇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平等的。关键的是，你为抓住机遇创造了哪些必备的条件？”。室内除了电脑和一张床外，其余的位置完全被简易书架所占据，没有多大的空间。说得直接点，简直就是一间书房。电脑桌的抽屉紧锁，我好奇打开，里面只有三本烫金的证书。我小心翼翼地翻看，一本是中等专业学校毕业证，一本是大专自学成才毕业证，一本是大学本科自学成才毕业证。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又再次审核一遍。我真佩服我哥，为何会有如此坚强的毅力。
我侧躺在沙发上，用毯子捂着双腿看电视，不知不觉睡着了。
哥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刘青，别睡感冒了，快去床上睡觉！”我睁开眼睛，哥正站在我的面前微笑着。我感觉到我哥特别高大、帅气、温柔、体贴。
“哥哥，你吃饭了吗？”不知怎的，我的心跳无原无故地加速，慌乱地爬起来，边穿鞋边不自觉地说出习惯性的问语。
“吃过了。我们还把养殖场的账全结算了。”他从回风炉上提过锑壶往洗脸盆中倒温水，平淡地回答。
“今年的效益怎么样？”我好奇地问。
“还不错！又走到不欠账不为穷的境地，总算又能过个安心年。”他洗着脸，回头向我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的这一笑似春风，吹拂着我的芳心。柔柔的，暖暖的，慈爱的，清新的……我的心将要跳出来。
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激和冲动，羞怯地蹑手蹑脚地上前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滚烫的脸贴在他的背上。“哥，我爱你！我要嫁给你！你娶我吧！”
哥哥很镇定，他轻轻地掀动我的双手，我感受他手的温度特别炽热和亲切，不情愿地松开了。“妹妹，缘分注定我们成为兄妹，我们就要珍惜兄妹情谊，相互爱惜。我知道，你这是怜悯之心，同情之意，回报之举。你想错了，当哥的一直视你为亲妹妹，从没有想过你是异姓，你能嫁给我，我可以占有你。我们能互相支撑着、鼓励着、牵挂着走到今天，我很感谢你们的争气。当哥的不孤单，不寂寞，不后悔，一想到你们，我非常荣幸。你们是山旮旯里飞出的金凤凰，有更高的目标和志向，我希望你们都飞得更高，更远。妹妹，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哥哥最大的愿望就是我的妹妹和弟弟过得好，不被别人欺负，不会被别人冷眼相看，不能让别人嫌弃，这一点，我做到了。如今，我已经用实际行动回馈了关心我们，疼爱我们的父老乡亲。我也想离开这个地方，开阔眼界，证明自己的实力。所以，我没有考虑个人的事。请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答复，不让你们失望。”他委婉，充满信心地对我说。
我相信哥哥，但我对我的举动没有感到遗憾。因为，我是真心爱哥哥的。
我实习完回到学校，准备最后的考试冲刺，完成学业踏入社会，正紧锣密鼓进行着。弟弟打来电话告诉我：哥哥参加全县副科级干部公开选拨，通过笔试、面试和政审，已经当上了教育局副局长。我激动得热泪盈眶，马上发信息向他表示祝贺。
我获得了双学士学位，按照哥哥的要求，如愿以偿地考入省直机关公务员。
国庆节前，我悄悄地买新郎装、新娘装和婚纱，我要给哥哥一个惊喜，要让他有一个完美的家，要让他真正成为一个幸福的男人。我决定回家与哥哥完婚。
我终于等到放假的这一天，急忙打电话让给哥，让他务必到车站来接我。一路上，我的心在跳跃，在沸腾，在飞翔，梦幻着与哥步入婚姻殿堂的那美好时刻。哥哥牵着我的手……
我迫不及待跳下车，极度意外的是哥哥和李艳玲牵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早已等候在那里。
哥哥领我看了他和李艳玲用住房公积金按揭的商品房，装修简单，可特别温馨。哥哥告诉我：李艳玲的丈夫患食道癌前年去世了，他决定国庆节与她结婚。我没有说话，一切变得茫然。
婚礼由我和弟弟主持。哥哥穿上我买的新郎装，嫂子穿上我买的婚纱，步入婚姻的殿堂。在婚礼即将结束时，我大声喊出：“哥哥，我爱你！”哥哥松开牵着嫂子的手，把我揽到怀里。亲戚朋友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我的热泪洒落在哥哥的新郎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