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礼物

作者:佚名 日期:12-23 09:12 阅读:

  我是被这样一条消息击中的:“两位重度角膜炎患者重见光明、两位尿毒症患者有了新的肾脏、一位肝硬化患者有了生的希望,这些幸运,都来自一位因车祸去世的年仅22岁的湖北武汉大学生。他的父母忍痛捐出他的器官,他们相信,通过这样的方式,儿子就还活着……”

  从北京到达武汉,我试图找到逝者的父母。

  我没想到,眼前会出现这样一对父母。

  父亲张天锐今年49岁,又黑又瘦,额头上的皱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母亲胡久红48岁,走路一脚高一脚低。她右腿只有左腿一半粗细,小儿麻痹症影响了她的一生。

  张天锐的家是一个30多平方米的铺面,外面半间几乎被几十桶脏乎乎的煤气罐塞满了,仅仅留出一条通道。屋里到处是煤气味。

  就连这间简陋的屋子也是他们每月500元租来的。下岗后,张天锐做起了搬运工,每爬上高楼换一个重达30公斤的煤气罐,他就能获得5元报酬。而妻子因为残疾,只能在家洗衣做饭。

  他们唯一的孩子名叫张磊,今年22岁。就在上个月,他刚刚结束在湖北中医药大学继续教育学院护理专业的学校生涯。

  上大学时,最初张天锐每个月给儿子400元生活费,后来物价涨了,张磊的生活费也涨到了600元。张天锐必须为此扛上120个煤气罐。胡久红从来没有将这笔钱一次性汇出过,只能每10天给武汉的儿子寄出200元。

  我问他们:“张磊抱怨过吗?”

  母亲沉默地摇摇头,父亲却盯着墙边一辆锈迹斑斑的手推车。每逢放假,张磊就推着小车去附近帮父亲送气。“他不像别人的儿子那么聪明、读书好,但就是蛮听话也蛮老实。”就在几个星期前,儿子在家里一边帮母亲洗衣,一边憧憬:“毕业了我就找个事做,不管是好工作还是差工作,你和爸都不用这么辛苦了,爸不用再去搬‘坛子’了。”

  5月31日早上,张磊准备去京山中医院取实习鉴定。他像往常一样穿着T恤和短裤出门了,可仅仅在离家不到1000米的十字路口,张磊被一辆农用汽车撞倒。20分钟后,他被送往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医生在对大脑进行CT扫描后,发现他的脑干已经受到严重损伤。当晚,张磊已经无法进行自主呼吸。25个小时后,医生向家属宣告:“病人已经脑死亡。”

  守在病房里的胡久红拉着医生的手,只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医生,救救我儿子吧,就算只是个植物人也好。”

  他们不懂,躺在病床上的张磊还有心跳,怎么就被宣告了“死亡”。几个小时后,这对夫妇终于接受了绝望的现实,瘫倒在地上。

  6月5日早上,胡久红向医生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儿子没希望治好了,我们想把他的器官捐出来。”

  周围的亲戚们都沉默了,张天锐决定顺从妻子的主意。“孩子烧了,也是一把灰,捐了,没白来这世上一次。”

  胡久红起初想着,就捐对眼角膜吧。可武汉市红十字会器官捐献管理中心负责人却发现,年轻的张磊身体健康,于是尝试着提出,眼角膜、肝脏、肾脏和一部分皮肤都可以进行捐献。

  这对老实的夫妇沉默了一会儿,表示同意捐献,然而面对亲人的询问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捐了眼角膜。“不敢说啊。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最后走时能是一个整身子。”张天锐叹了口气。

  他们的担心并非多余。张磊去世后,有人来看望他们,却问道:“捐献器官是不是收钱了?”

  决定放弃对张磊的治疗时,讲话一向粗声大气的父亲站在病床边哭了,“儿子,原来你要帮我去扛气,我都不愿意。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不想。但把器官捐了,就好像你还活着。我把你养育一场,也值了。”

  6月15日,夫妻俩来到位于武汉市石门峰陵园的武汉遗体捐献者纪念碑前,“张磊”是这块灰色石碑上的第385个名字。他们蹲下身去,轻轻地摸了摸那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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