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着深深地感激,写下这篇文章的标题。
首先,感谢他们在有了三个女儿后,还生下了我。
其次,感谢他们养育我,而且在二十八年后的今天还在养着我。
我肯定不是一个好儿子,这点乡里乡亲都可以证明。但是,我绝对是只合格的蠹虫,糟蹋粮食是我做出的一大贡献。我不断吸血,我吃的喝的都从他们身上得到。有人叫我“啃老一族”。
说真的,除了外表和性格,我一点也不像是我爸妈的孩子,我妈肯定会同意我的观点。有一次,听见她伤心地跟我爸说:“我们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可是,这能怪谁?又没有人问我的意见。谁给我选择的机会了?谁又有选择的机会了?我倒希望我的父母是千万的富翁,可他们不是。我能怎么办?我的办法是做白日梦,幻想生活是我希望的样子:1、我发达了,以前一毛钱没有的口袋现在都是人民币。2、事业成功。有自己的劳什子公司,总经理、董事长我一个人干了。3、家庭美满。我的媳妇,不一定要是天仙,但一定要是天仙的妹妹。4、冥想中……
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梦中度过,而我爸恰恰相反,他忙得一年到头没有一个休息日。早上天不亮一张锄头出去,晚上漆黑一张锄头回来。十里八乡,找不出第二个他这样的。
我现在都想不通,我爸是怎么做到的:一个农民,靠一双异于常人的大手在几亩地里劳劳作作,硬是在那个艰难岁月,养大了四个嗷嗷叫的娃,教出了一个大学生、二个初中生、一个小学生。
我是其中一名初中生,还不错,不是倒数第一。我小的时候,毛病特多:得过皮肤病、胃炎、甲型肝炎。要命地是这皮肤病,折磨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七八年。我记得特清楚,一有空我爸就骑着自行车带我四处求医,大医院里的大医生,小诊所的小大夫,全狗屁。治不好别人的病,还大把大把地卖药,好像不要钱似的。是药三分毒,我现在这么笨,估计就是吃药吃的。
还有我三姐,先天性心脏病,动不动就发个烧感个冒,吓得我妈一夜不敢合眼,患心脏病的人生个小病都可能是致命的。
我三姐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后,变得十分消沉,常常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发脾气,她也是怕啊。无论三姐怎么数落,我妈都不还嘴,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三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夜里,大姐偷偷跟我和二姐说:“我看见妈哭了。”那是她看见了,她要没看见呢?天知道我妈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我妈常埋怨自己:是我怀她时没注意啊。我想,这种悔恨,她一辈子都难以释怀吧。
据说,我妈在怀我们姐弟四个时,还要抬石头呢,那种一百二三十斤一块的石头。那个时代,哎,我妈的命也够苦的。刚出生就没了娘,被送到我爸家做童养媳。一米五几的小身板,要像男人一样干体力活,吃不好,穿不暖,还要受婆婆地打骂。年轻时落的病根,现在就显出来了。
我爸也是,风湿疼得厉害,又舍不得到医院看病,找个没执照的赤脚医生开几贴便宜药,对付对付就完了。
可是这些赤脚医生,除了坑坑钱,耽误别人的病情,还能干什么?我妈青霉素过敏,就是隔壁村姓王的庸医闹的。不但医术一般,医德更是一般。好端端的一个人险些就被他医没了,可他倒好,还跟受害人要医药费呢。
这事,要不是发生在几十年前,你搁现在试试。
我就发现,医生基本都一个调调:1、人像刚从冰窟窿里捞起来的,寒气逼人。2、非常宝贝自己的舌头,惜字如金。3、懂发明创造,写出来的字,也不知道是哪国的蚯蚓体。以我这么高的初中水平,十之八九看不懂。
可怜俺从小病到大,竟没有哪个医生对我笑过。可能他们狠毒地眼光看出来了:这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小子,将来也是个没出息的。
借他的吉言,我果然如此。当和我同龄的伙伴一门心思挣钱娶老婆盖房子时,我迷上了小说。当他们事业有成、结了婚生了子,我还在看小说,还是原来的样子。
从中我得到了什么?我的青春不曾美丽地绽放就匆匆逝去了。我除了变得更老,除了剩下的时间变少,我还得到了什么?
我的父母,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渐渐老去。我这个已近而立的不孝儿子,回报给他们最多的一样东西,是无止境的伤心。看看别人的儿子,再看看自己的儿子,他们抬不起头。有一个没用的儿子,让他们丢脸。可是这个儿子,曾经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他们的希望啊。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我妈有好几次对我说:“每当有人问她,我是干哪一行的时候,让她无法回答。”
这话深深刺痛了我,我通常不做回答,默默走开。
别人说什么,或许我不会在意;可是连我的父母都不能理解我,我感到很难过。
我在干什么?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你说他能干什么?混吃等死呗。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现在就死掉。可谁知道死亡之后是什么呢?我妈今年六十了,她还在很辛苦地劳作,为谁?为我。我妈总是担心:你什么都不会,我和你爸百年后,你可怎么办?
怎么办?我不知道。谁又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我爸妈现在最大的愿望,是我能成家立业。乡下人看重儿子,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嘛。这可能是他们对我抱持的最后一丝丝希望了。
可是……,除了我妈,这世上爱我的女人还没生出来,我去和谁结婚?我又为什么非要结婚?自己已经够窝囊,还要再拖累一个人吗?而且,中国人够多了,不差我一个。
这话,我只能在肚子里说说。我妈曾说:“你要不结婚,我一辈子的辛苦就白废了。”原来,父母在为我活着,我又是为什么而活?
我不是擅于语言表达的人,我从我父母那遗传了这种不优良的血统。我爸就话少到打了农药也不告诉家里,为此发生过N起把刚做好的菜倒掉的事故。
因为这种有缺陷的性格,缺乏沟通的我和我父母,关系不是很融洽。如果不是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血,我们都无法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爸妈有时候的行为,也不成熟。尤其我妈,胆子小,常常担心有天天会塌下来。我身上也有这种天真,吃了好多亏仍死性不改。我想我需要去小学一年级的课堂学一学如何做人。
我没有成为我爸妈希望的样子,也没有成为我自己希望的样子。我是什么样的人?一个百无一用的人,一个遭人唾弃的人。
我对自己感到失望:太长时间看不到希望,很难不让人感到沮丧。吃饱了饭没事干时,我开始思考一些折磨自己的问题,比如:一个人和一头猪的区别在哪里?除了不停地制造二氧化碳,我还能为这个世界做什么?制造麻烦吗?如果说地球是宇宙中的一粒沙子,那我算什么?组成我身体的400万亿个细胞又算什么?
这样的庸人自扰,带给我无尽的烦恼。我想得头都要炸开,对我的生活却没有一丝帮助。我还是这样的穷,还是这样的熊,辜负了我父母。
记得有则故事,说某欠了某某的债。临死之前,某说:“下辈子,让我做你的父亲来还债吧。”
原来,做父母的都欠了子女的债。而我的父母,欠我的一定是笔天文数字。所以现在,他们才这么辛苦。
如果累了的话,就歇歇吧。我的父亲母亲,从来就没有什么标准规定你们必须做多少。也希望你们不要拿别人的标准来要求我。毕竟人和人不一样,他不会是我,我也不想做他。要是我不如他,那就不如吧。
我的父亲母亲,就像你们希望我的一样:我要你们好好的,你们好我就好。
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我的父亲母亲:夜深了,你们可睡着?愿天使托个梦,把儿的话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