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中时,乡中学离家不远不近,我每天早出晚归,中餐吃的是母亲隔夜为我备好的盒饭。那时候,家境贫寒,饭盒是一个简陋的竹筒,自然是没有保温功能的。三年苦读,也不知道多少回体验过冷饭热肚皮的滋味。
之后,我考进了城里的重点高中,离家25公里,我也就与竹筒告别了。累并快乐着,不知不觉已是高三下学期,到了向高考冲刺的关键之时。许多同学的床头都多了各种各样的滋补品,但我并不眼馋,因为我习惯了家境的艰难。
四月初的一天早晨,我正在埋头念书,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站到我眼前。抬头一看,原来是我的母亲。这是高中三年来,母亲头一回进这学校门;而当时,更让我感到惊讶的,还是母亲手上拎着的开水瓶。
没有言语,母亲拔开瓶塞,便朝我放在课桌边的铝制饭盒里开始倒起来。那一刻,我的心骤然紧缩了一下,从开水瓶里流出的不是开水,而是热腾腾的鸡汤。
转眼间,满满一饭盒的鸡汤飘散出浓浓的香味。原本是琅琅书声的教室突然鸦雀无声,同学们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过来。“快趁热吃吧,我得回去了。”母亲低声交待了一句,细心地打量了我一眼,便平静地离去了。
开水瓶里流出来的自然应该是开水了,而我的母亲,一个没念过书的农家妇女,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别出心裁的点子;然后拎着这装满鸡汤的开水瓶,天不亮就动身了;顶着料峭的春寒,匆匆赶路;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在几十公里开外的儿子能喝上她亲手熬制的热乎乎的鸡汤。
有一段时间,我自以为理解了母亲对我的爱,但心里一直存留着一个疑问,母亲怎么会想出这个颇有创意的法子呢?不突破常规思维的惯性,没有一点发散思维,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这个疑问,直到高中毕业的联欢晚会上,我才得到了圆满的答案。
高中三年,李老师都担任我们的班主任。最让同学们难忘的是,走进我们班的第一天,她就能叫出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而三年来,她能记住每一位学生的生日,并送上生日的祝福;她甚至摸透了我们每个人情绪的波动……而这一切,我们一直将它理解为李老师有良好记忆力的缘故。
毕业晚会渐近尾声时,我们旧事重提;没想到,李老师只是摇摇头,目光缓缓地扫视着大家,语调变得深沉:“不是这样的,我的记忆力并不好。当初,为了能熟悉你们,新生报到前,我就找来了从初中转来的学籍卡,对照你们的照片和姓名,死记硬背了整三天。而三年里,我为你们所做的一切,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因为我爱你们。”
话音刚落,便响起热烈的掌声。掌声过后,又是一阵沉默,只是我们的眼角却闪烁着泪光……
我想起一位著名心理学家的一段话:“爱,与其说是情商,但我更愿意将它归属于智商,因为爱往往能创造奇迹。”
的确,世界上有太多美好的事情,原本看似意想不到或不可能的,却最终变成了现实;有时原因很简单,也许仅仅是因为心中有爱。爱,也是一种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