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
想看花开落,想看树结果,想看由头至尾的层叠因果。不要圆满,只要真实不虚,天证地证,明明了了的下落。
『隽永』
那时她年纪又那样轻,心念同性命一样薄。没什么出路,一味自苦。
她妥帖地叫他放下过往般般种种,去信仅有一封,结尾手书:你我情衷都付于风,不必隽永。
『亏欠』
可这人世也真是迢迢,不知道什么时候错了错肩,一背身就是三五年。关于那些错失的年岁我说不出太多,常自惦念,却仍觉亏欠。毕竟我不曾陪伴,毕竟我没有亲眼看着她走过那许多年。
『来日』
不知在何处相遇才会有来日,就当是眼下,此刻,这一秒。
『颠倒』
爱要仇深似海才好看,要凌虐,要不堪,要既憎又怜,要温冷痴缠,要剪不断理还乱。爱要血肉模糊才好看,要我揭你的逆鳞,你捅我的肝胆,要你蹀血海,我伏尸山。爱要死不瞑目才好看,犯不着赌天改命,犯不着峰回路转,就是要与君长诀,就是要弃绝人寰。
爱到深处时,要爱恨颠倒,要眼泪流干,要左右为难,爱要不由自主才好看。爱到穷途时,要咬牙切齿,要断筋碎骨,还得要说上一句:我们就此死别,恨断爱绝。
『缘尽』
这日午睡醒来,心海无端浮现一句:没有什么能预兆我们缘尽。
『生硬』
话要说得圆融才动听,可我自始至终都生硬。其实你我之间不必婉转,从前的深陷痴缠都远去了,话又何必动听。先生,如今我沉得住气,履得了诺,承得起情,唯独差了一个你。
『雨季』
先生,又是安宁绵长的雨季。街道干净,花色鲜明,芍药正在好时候。白日取新花,反复伺弄,过阴过晴。难得又见少时梦境,雨晦风淫,荞麦地深处走出一个你。
『拂袖』
原本他也以为劫难比命更长,可是天上地下,渺渺渡口渺渺舟,有人拂袖,也有人来救。
『点灯』
辗转梦又醒,梦到她的一生。也真是辛苦,漂泊似乎反复,天涯总是浪迹,发肤满覆青苔。小半生在漆沉甬道中潜行,性命与去路都不分明,不悬梦,只悬心。
夙世的劫雨无端起,火种留不住,嶙峋温易散,却总想把灯点一盏。
『背身』
最遗憾的是命运没来得及铺到下一个交点,童年的风声和响动戛然而止,有人背身,有人出走。往后情节再跌宕也与他无关,他死了在无人闻问的某一年。
『机缘』
做竹子,做树,做无愁的鸢尾,欲念放得够低时,才有机缘关心一场雨。
『幻中』
辗转梦醒,世中大雨将尽,而幻中起雾,宏大庙宇托起美梦,香火燃明灭,故人在廊下迂回。
『渔火』
凌晨时在云海上做梦,雾潮翻涌,四野荒芜。漆沉长夜无归路,却有人亮起渔火,止一场囫囵的漂摇风雨。
『蓝山』
故里旧尘总是铺满,整座蓝山霞色弥漫,佛菩萨手握不灭的香火,五阴炽盛者仍自辗转。
覆世的风雨自命里起,却竟有人一心将雨往地里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