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哥斯达黎加旅行时,得到一个启示。
在雨林深处,我跟随当地向导,寻找野生动物的踪迹。同行的游客来自世界各地,但没有谁能像向导那样,仅凭枝叶的轻颤就辨认出盘在树上的绿色巨蟒,一眼看到数十米外树冠上的树懒,通过瓶盖大的沙洞口发现塔兰图拉毒蛛。我们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的观者,习惯了动物园和博物馆,在面对古老自然时却仿佛失明。
有人问向导:“你受了什么训练才能如此敏锐?”肤色棕黑的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说:“这些都是人们从小就有的能力。我们的祖先在这样的森林里生活了千百万年,如果看不见,不是饿死就是被杀死。你们只不过是失去了本来拥有的能力。”
21世纪初是个科技迅猛发展的时代,但观察力、判断力、耐力,这些让森林古猿进化成人的能力,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已一点点离我们而去。
对自然环境的适应能力让我们迈上了从猿到史前人类的道路,人与自己所创造的环境间的互动则描绘了最近一万年的世界图景。人们抱有一种朴素的信念:科技、文化与社会的各方面都必然随着时间推进而进步。几乎所有教科书都以时间轴来标示文明进程,只有极少数摆脱了思维惯性的人,意识到线性模型的天真。他们从某个角度感知到未来的形状,并以身心实践信念,但在同时代人眼里,超前的真实往往被当作虚无的想象。
如今我们知道,神话之所以经久不衰,是因为它们精准捕捉到人的永恒处境。在世界的绝大部分仍被笼罩在未知中时,我们的祖先相信人与人、人与物、生物与非生物之间并没有不可跨越的界线,天地间的一切是一个共同体,所有部分都可以互相沟通,甚至互相转化。他们重视、维护这种联结,并从中得到最初的智慧、力量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