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电话铃声响起,一个叫小雨的学生说来看我,已到学校大门口。但我实在想不起来小雨是哪一届的。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送了那么多毕业班,有些学生就慢慢淡忘了。
“王老师,您一点也没变。”眼前是一个快一米八的大男孩,穿着一件短小似乎不是很合身的羽绒服,一条略显破旧的牛仔裤。
“老师,您不记得我了?”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他真诚地发问。紧接着怕我尴尬,又赶紧补充道:“我是您大学支教时那个小山村的小雨,五(2)班。”一刹那,像泄洪一般,记忆的闸门打开了。那年我上大三,师范学校组织学生顶岗实习,我去的是邢台乡下的一个小山村。那里的环境太艰苦了,尤其是冬天。每个孩子的脸都冻得红彤彤的,在露天水管子下冲洗饭碗的手皴裂出一个个大口子,血红的肉色翻将出来,无力地诉说着冬的冷酷。
我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料到孩子们居然这么艰苦。好在别人看着的悲凉,在孩子们则是习惯了的安然。与富足生活的隔绝更是涵养了他们精神的洁白。他们对我这个实习老师满含爱意与敬仰。
当然我深知这个爱的对象不单是我,更是精彩的山外世界,是对未来美好的期许。
在那短暂的三个月中,从繁忙疲惫的教学工作中抽出身来,我和孩子们一起在操场做游戏,一起读新到的文学刊物,给他们讲山外的故事,说他们想象力难以企及的世界。
“老师,这次来,我给您带了点礼物。
小雨局促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路。我这才发现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袋子。
“别,这使不得,来看老师我就知足了。
“要是没有遇到您,我绝对走不到今天。”小雨今年刚参加完高考,虽然只考上一个二本院校,可来自教育资源落后地区的他已非常知足。
我连连摆手,因为深知自己做的微乎其微,对我只是在人生的一个阶段开启了一段不一样的体验,只是按照大学的既定程序做了自己必须做的事,在他小学生涯的三个月遇到我,又能对他起多大的作用呢?更何况我知道他家的境况。
“您别介意”,是鞋垫,整整一袋子的手工鞋垫。
“我不知道您穿多大码,所以每个号我和妈妈都做了一些。”接下来不知所措的是我了。我竭力地忍着,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窝里打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多年过去了,那些鞋垫我一双也没有穿过。我实在不忍心把它们踩在脚底,那一针一线穿出来的是一个山村孩子质朴高尚的灵魂,而我也在此鞭策下,将目光更多地投向了那偏远地区的教育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