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居附近有一位补鞋匠,他的“地盘”就是一条狭长的陋巷,他长年累月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低下头来替客人修补破旧的皮鞋。我不记得他的容貌,因为他的脸总是脏脏的,手也是脏脏的。那陋巷里,常常传来一阵阵旧皮鞋的臭味。
夏天夜里,补鞋匠会脱掉上衣在那里边补鞋边唱歌,他是外省人,我不懂他唱什么。
一年夏天,他中了六合彩的安慰奖,奖金好像有几万块钱,自此之后,有一个女人常常来找他,说是拿鞋子来修补,但是很多时候,她都是站在那里跟他聊天,以她仅余的风情来勾引他。他带这个女人吃最好的东西、陪她买漂亮衣服,又和她去了一趟新加坡旅行。她戴着他买的金器四处炫耀。后来,他那笔奖金大概花得七七八八了,那个女人也没有再出现,他又回到陋巷里修补破鞋。
那天晚上,我经过旧居,特意去看看他是否还在那条陋巷里补鞋,时隔这么多年,我以为他不在了,原来他还在那里。在闷热的夏夜里,他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补鞋。我认得他在昏黄灯光下的背影,虽然老了许多,那个还是他。也许,在他的回忆里,他是拥有过爱情的,他是曾经离开过这条陋巷的,虽然最后还是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