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又见中秋。傍晚时分,我和太太,大孙子坐在阳台上。得益于阳台的优越位置,周围无高楼阻挡,向东南方看去,沿央街一字排开的高楼已是灯光闪烁,一轮明月爬上了东南方的楼顶。太太把她从华人超市购买的月饼切好,装上盘子,放在了阳台桌上,月饼自然是超好听的品牌名字,皇家月饼。五岁多的孙子,立马吃了一个小三角,然后亲热地坐在我的大腿上,不管他听懂听不懂,指着天上的月亮,我给他讲起了我小时候父亲给我讲过的故事,从嫦娥奔月到吴刚,玉兔,桂花树,也把我带回久远的过去,远方的故乡。
清晰地记得,幼年时的家乡的中秋可算是仅次于春节的大节日了。家家会尽其所能庆贺一下,既有秋收丰收的喜悦,也是家庭团圆的日子。五十年代的家乡,村民们还没有闲钱购买城里人的中秋月饼,但作为传统,家家都会做不知该叫什么名字的大大的烧饼,说它大,直径总有几十公分。那时没有现代人的平底锅,更没有平底不粘锅。把面粉和水,油,盐或糖,加上酵母一起发酵,然后置于炒菜铁锅里小火烘烤。由于不是平底锅,烤出来的烧饼总是中间厚厚的,边沿很薄,黄橙橙,也很可口。由于发面的“发”与发家发财同字,主妇们对这一看似简单的厨艺格外精心。
中秋节那天,太阳刚刚下山,家家户户便把桌凳搬到门前的打谷场上,那年代椅子还属于城里人用的。用罢自认为丰盛的晚餐,桌上总留有两个盆子,一个装着切成片的烧饼,一盆装着煮熟的花生,芋艿,瓜果之类,象征秋收的喜悦。左邻右舍总会打个招呼,或是串串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此时皎洁的圆月已爬上树梢,银色的月光洒向大地,有点文化有点知识的家长此时也都会给儿童讲讲在前言及的有关月亮的传说。童年家乡的中秋节,在今天的眼光看来物质有点寒碜,但在我大半世纪后留下的记忆中依然是难以忘怀的美好时光,那么朴实无华,民风纯洁善良。
从进入大学以后再也没有回故乡度过中秋节,先后在长城脚下,安徽丹阳湖边,瓯江之畔,浦江之滨,美加的东西南北度过了我的几十个中秋。在单身的岁月里,过中秋节,但没有特别的欢庆,直到认识我太太之后,准岳父母总会邀请我前去同庆佳节。在过去几十年的岁月里,脑海里留下了太多太多中秋的记忆,无论乡村还是城里,各家都会尽己所能备足丰盛的菜肴。要说有区别的话,印象中是城里人的月饼和乡间的月光,在大城市,提盒月饼走亲访友,乡间则有免费的月光如水普照大地,但村民们往往没有诗人的情怀,他们关心的是亲情,生活,和秋耕秋种,来年的丰收。当然,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眼光的开拓,现在月饼也已走向村民。
中秋的月光,是诗人们,诗文爱好者们笔下永恒的话题。记忆中五十年代故乡中秋月亮是那么明亮,银色的月光在一尘不染的空间肆意挥洒。后来我在丹阳湖畔度过了两个中秋,湖水在中秋月光下闪着磷光,湖畔万顷大地在月光下卧躺,静得出奇,美得离谱。不是说城里人看不到月光,而是城里,特别是大都市里月光和灯光交相映辉,月光不能独美,或者有高楼阻挡,月亮显得羞羞答答。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牢记心中的童年故乡中秋的月亮,又看遍南边北方中秋的月亮,都一样明亮,都一样有桂花树的影像,如果有不同,那也是观赏的时光不同,观赏的角度和心态异样。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自小看了东方中秋的月亮,又看遍西方的中秋月亮,从大西洋边到太平洋沿岸,都一样圆,都一样明亮。月亮同等照亮着地球–人类居住的地方。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她才不管人间炮声隆隆,还是机器隆隆作响,人间沧桑,她都会在特定的时刻出现在特定的地方。
从童年到古稀,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今晚的月亮格外亲切,格外明亮!如可选择,以后不求上天堂,何不与吴刚同饮,玉兔在旁。
二零二二年中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