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世记,大约是1930年左右。父亲在山上干活,忽然天降大雨,拿起工具往家里跑,跑到家浑身淋的湿透透的,母亲赶紧去找毛巾给擦干身子,换好衣服,只见父亲满脸通红,嘴里忽忽地喘着粗气,这是明显地感冒了。奶奶过来说,老二媳妇你烧碗五根汤给他喝喝,再一发个汗就好了。母亲立马去找来香菜,萝卜,白菜,葱,生姜上锅大火烧开又挖了一些红糖端着给父亲喝下去,然后蒙着头发汗,一会便好了。这时候只听院子里一阵吆喝,什么时候了?还不去下地?这时只听奶奶说老大,老二叫雨淋着了,眼见是感冒了,叫他躺一会吧。父亲犟着爬起来,被母亲按住说,咱不和他一样,先忍着些。
第二天吃过饭后,父亲对大爹说,大哥给我五个制钱,今天高陵集,我想给你弟妹扯个小袿穿穿,大爹说要钱没有,有能耐自己挣去,伙里不要你的钱。父亲说大哥你这就不对了,怎么给大嫂就有钱?给我媳妇就没有了。大爹翻了一下眼珠,假装没听见。父亲生气的站起来,母亲按了按父亲说走,上咱屋去,咱不合他一般见识。回到屋后母亲打开匣子,出取五个制钱说,拿去,咱有钱。不要去求他,好男人花自己挣的钱。
父亲拿了母亲给的钱,顶了一头的火冲出家门,上了大道直接往北下去了。心上有火,脚上加劲不一会便过了砚上。快到下夼村时头上就见汗了,正好桥头上有个老乡,扇着衣服在歇息,便打个招呼坐下来说老乡歇息呀?那人赶快站起来说是呀,今天起来的早饭没顾得上吃,便出来了,父亲讲没有办法,庒稼人,就是个吃苦的命,你这是上那去?那人讲这不捂了几个小鸡,准备挑到集上卖了它,父亲说今年小鸡行市怎么样?那人说,今年不好,往年一个子一个小鸡,今年恐怕卖不上了,父亲头脑一转说老乡,你是那里人,那人道我是下朱车村的人,我叫宋得茂,父亲接着说下朱车村有个宋得欣你可认识?那人讲那是我堂兄弟,父亲笑嘻嘻的说宋家兄弟和我可好了,那年出伕上济南,我俩吃在一起,腄在一起,那人讲我兄弟讲那年出伕交了一个人是店子的衣元增。父亲接着说那就是我,越说越近,接着两人就把手拉到一起,父亲讲大哥,这么的你把小鸡兑给我,价钱你订。那人讲,好,好,我也不挣你的,鸡子按一个子两个,你看好不好,父亲连忙说好。然后又说,大哥你看我今天出来寸伧悴,没带多少钱,这样你把小鸡,筐,扁担一遭借给我,我把小鸡挑到高陵转给亲戚,下黑把东西和钱我一遭送给你,你看可好。那人一连声的讲行,行,行。父亲讲这两筐小鸡也不用数了,一筐一百个,可行?那人讲,大慨也就那么个数,两筐是一百九十个好吧。父亲讲二百吧,还好算账。
两人分手后,父亲挑着萝筐往北走去。快到槐树庄时,忽然听见一个女人叫到,卖小鸡的,挑过来抓几个小鸡。父亲答应一声,挑着罗筐过去。只见几个妇女和小孩立马围上来,一个女问几个钱一个,父亲讲两个子一个。那女人讲,三个子两个卖不卖?父亲讲乡里乡亲的行吧。那女人听后讲好吧,三子,快叫你妈出来人抓小鸡,今天可便宜了。那小孩撒腿就跑,还吆喝道,抓小鸡的来了。这一吆喝不打紧,跑来了好些大人和孩子,叽叽喳喳的你六个,我十个的,一会一筐小鸡便抓完了。这时天快响午了,只见那讲价的女人端着一碗水,包了1个片片和两块地瓜给我父亲说,大哥,出门在外不容易,这两块地瓜别嫌少,充充饥。老父亲千恩万谢地接过来吃了,喝完水,说大姐是那里人?那媳妇说我是下泮格庄的,我父亲说下泮格我有个连襟叫徐敏的,你认识吗?那媳妇说,那是我本家兄弟,徐大哥人可好了,算盘打的好,还会心算。老父亲说,那可是,我的金钱熘,归除全是他教的。那这样,既然是亲戚,小鸡钱我就不能要了,这样我再抓几个小鸡你拿回去养吧,反正是自己的,不费什么事。那媳妇高低不要,说你这是做买卖,有本钱的,那能随便送人。老父亲讲亲戚里道的,怎么能这么讲,快别客气了。这时旁边有人就讲了,老二媳妇既然是亲戚给你,就别推辞了,我看这样,小鸡你收下,咱庄东头老于家媳妇前几天还讲想抓几个小鸡养养,不如你带这个大哥过去看看,那女人一想也是。便说是了,大哥咱上东头看看。说着谢过那人挑起担子,往村东走去。到下午3一4点钟,两萝筐小鸡全卖光了,谢过了老二家媳妇,挑起萝筐便往下朱车村走去。
到了下朱车村,打听了宋得茂家在那里住,便去到宋得茂家。可巧宋得欣也在这里,听见父亲的声音,那两人便笑迷迷地迎出来。进屋坐下,讲了一下把小鸡批给了一个朋友,所以很快便回来了。然后算算帐,200个小鸡,一个子两个,正好100文。老父亲数出100文钱又放了5文钱,说这5文算是萝筐扁担的使费,宋得茂高低不要。宋得欣说二哥这个人仁义,从来不会叫人家吃亏,你收下吧。说着便把这个钱收起来。老父亲这时站起来说天不早了,我看两位兄弟也挺忙的,便不再留了。过后有机会,咱们兄弟再聚吧。说着便走出了宋得茂家。
从下朱车村到回家总共不到10里地,一眨眼便到家了。回家后老妈端出饭来,老父亲说不急,先算算帐看能挣多少钱。说着便从口袋掏出钱来,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小桌堆了不少。老父亲又掏钱并叫老妈数数,老妈数了数,一共200多个制钱。老父亲拿起5个制钱说,这是咱俩的本你收好了。剩下的给我10个压腰,其余的你收好。这一共是200多个钱,你拿10个压腰,给咱妈10个制钱,剩下的185个钱咱存了,等有用再花。老妈高兴地把钱收起来,锁到箱子里,叫老父亲快吃饭,好歇歇。
光阳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一个世纪过去了,老父亲从负气出走半埠店到烟台同顺烟厂做销售再到闯关东留住东北大连在德利商行做二柜,后为躲避战乱又返回烟台,从卖破烂起到卖杂货再到买房开烟店到开点心铺(福记羔点店)。老父亲在二、三十年中颠沛流离,带着我们兄妹3人与母亲在黑暗中寻找自己落脚的地方,好不容易等到共产党解放全中国,才有了安身立命的场所。
想当年父亲赤手空拳走出半埠店,最后在市府街小楼安身立命,全靠当年负气出走。所以后来父亲在闲叚时经常讲:男孩子因为要负担责任,不能在家里看马蚁上树,要迈开腿,走出去,才能找到机会。只要你抓住了这个机会,这个时侯一个崭新的世界就会展现在你的面前,每一个人的第一桶金,不会是躺在家里,机会是在门口等你去拿,就真是掉在家门口,不是还要走出去才能捡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