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东坡传》中,林语堂先生慨然曰:苏东坡是“具有现代精神的古人”;在央视《百家讲坛》上,北京师范大学康震教授更称赞他“人见人爱”:不仅是“读书人的全民偶像”“平民百姓的知心朋友”,而且“在近一千年的时空当中,他感染着、感动着他身边周围,生前身后无数的人。”
然而,众所周知,苏东坡(苏轼)乃是北宋时代的大文豪;时隔千年,东坡先生的“现代精神”又从何体现?他是否仍能感染、感动“身后无数的人”?下面,仅以几件具体史实谈谈自己的观感。
熙宁七年(1074年),苏轼调任密州知州。由于连年饥馑,百姓生命难继,许多人不得不把嗷嗷待哺的儿女抛弃道旁。为此苏轼常“洒涕循城拾弃孩”。他仔细盘查官仓,发现尚有几百石积余的救灾粮,便把这些粮食另储一仓,专门用来收养弃婴。并颁发政令:凡是愿意收养一个弃婴的人家,每月发给六斗粮食。于是百姓争着领养弃婴。元丰八年(1085),即过了十年,苏轼因知登州再次途经密州时,那些曾被收养的弃儿及其养父母,都相继赶往州衙拜谢救命恩人,场面极为动人。
熙宁十年(1077年),苏轼知徐州时,刚去就碰上黄河决堤;“彭门城下,水二丈八尺”。苏轼立即派出救济人员,让习水性的人驾舟船散发干粮,“得脱者无数”。当时城内人心惶惶,不少富裕户争着出城避水。苏轼曰“富民出,民皆动摇,吾谁与守?吾在是,水决不能败城。”他坐镇城门,禁止任何人外出。并亲赴军营,动员禁军参加抗洪。按宋代制度,禁军由皇上直接指挥,知州无权调动。苏轼对卒长说:“河将害城,事急矣,虽禁军且为我尽力。”卒长为其精神所感动,集合全体官兵奔赴第一线。苏轼率领军民筑起了长达九百八十四丈,高一丈的东南长堤。他“布衣草履,结庐城上,誓与徐州共存亡”。终于取得了抗洪的胜利,并得到宋神宗的大力褒奖。
元祐四年(1089年)苏轼知杭州。刚到任便面临先涝后旱的严重天灾:粮食歉收,米价飞涨,老百姓无不恐慌。苏轼接连向朝廷上奏,希望马上拨出相当数量的粮食救济百姓,并请求朝廷免去当年的秋税。同时,他不断购买谷子来存满粮仓,以应付荒年;并与邻近各州的官员们商议对策,协力救灾。由于这一系列有效措施,在第二年青黄不接时,杭州百姓没有一人饿死。
但是,灾荒之后往往有疾疫流行。1090年春季,瘟疫即在杭州肆虐。满城人心惶惶,苏轼更是心急如焚。他毅然从公款里拨出二千缗,自已再捐出五十两黄金,在杭州城中心的众安桥建立了一家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公立医院”——“安乐坊”。专门收纳穷苦病人,给他们施舍药剂、稀粥,并请名医庞安时来坐堂问诊。除此之外,苏轼还分设了几个病坊,并经常派遣医生去给病人治病。他还捐出了秘方“圣散子”。该秘方的最大特点是:只需用普通的廉价药材配制,每贴药只需花费一文钱,却能防治流行性疾病。苏轼自费采购了大量药材,命人在街头支起大锅,煎熬了大量的“圣散子”汤剂,让过往行人每人服用一大盅,治愈病人无数。一场可怕的瘟疫终于得以遏止。
然而,苏轼的仕途却起伏跌宕。他曾遭受过三次大的贬谪:一次被贬到湖北黄州,一次被贬到广东惠州,最后被贬谪到海南儋州。
1080年,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名义上是个小官,实际上属于朝廷的监管人员。为了维持全家的生计,他“脱下文人的长衫,穿上农夫的短打”,在城东开垦了一处50亩荒地,带领全家伐木除草,垦荒种地。他把这块地取名“东坡”,并自号“东坡居士”(苏东坡的大名也从此叫响)。然而,尽管处境如此窘迫,当他看到百姓因贫穷而淹死“超生”的婴儿时,仍出钱并募捐,成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家“孤儿院”,挽救了许多小生命。
1094年苏东坡又以“讥讽先朝”的罪名被贬到惠州。这回更是纯粹的虚职了。但他仍然尽其所能为百姓办事:或者由自己提出建议,请和自己友好的官员牵头来办;或者靠自己的影响力,交由他人办或亲自办。例如:解囊助修东、西新桥,推广先进农具秧马,指导广州太守王仲敏建造自来水等等。
1097年,年过六旬的苏东坡又被贬谪到了儋州,就是现在的海南。尽管过着“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泉”的日子,尽管并无实权;但他仍然热情指导百姓打井,劝农护牛,并继续创办官方医院,解救瘟疫来袭时的病人。他还创办了书院,并亲自讲学授课,培养出了海南历史上的第一个进士。
……
苏东坡的平生功业举不胜举。但仅从以上数例,其“现代精神”已显然可见。尤其在防疫抗疫的当今,细细想来,他的许多举措都可为今人所借鉴;而他“与民共情,勇于担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身体力行,更堪为各级地方官的楷模。此刻,激荡在心中的只有一句话:
“多少人追求荣誉,真正的荣誉是人民的称颂;
多少人追求不朽,真正的不朽是活在人民心中。”
——谨以此献给“人见人爱”、“具有现代精神”的苏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