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照片

作者:千海江 日期:01-13 02:01 阅读:

  父亲一生只照过两次像,并且也只留下了两张照片,一张半身照和一张全身照。半身照是他20多岁时在焦作的一个国营农场工作时照的,全身照则是他30多岁时和我的奶奶、母亲、姐姐4人照的“全家福”。据母亲说,这张“全家福”是因为叔叔才照的。那年,叔叔在广州某部当海军,因为想家,写信催要照片,于是,父亲、母亲、奶奶、姐姐便合照了这张“全家福”。当时因为家里没钱,父亲是事先挑了两筐萝卜到集上卖,用所得到的钱照得像。在那个年代,照相对于家乡贫穷的农民来说要算是很奢侈的事情。

  遗憾的是,父亲的那张半身照让我给遗失了;而那张“全家福”照片二哥保存时又不慎让雨水淋湿,后来掉色,奶奶、母亲、姐姐的形象都不明显了,惟独父亲的形象比较明显,虽明显也只是相对而言,如果在微机上放大,就会发现父亲形象的脸部的颜色也掉得斑斑驳驳,仅仅能看清轮廓,但已算是很清楚了。

  父亲生前谁也没有想到要保存他的照片,他去世后,我们才想到要保存他的照片,无奈已经太晚了。在上世纪五、六、七十年代,由于我们家里异常贫穷,作为世代靠土地为生的父亲当然没有照相这个闲情逸致,除非是非照不可了。

  父亲去世的太早了。父亲是1983年去世的,终年53岁。我们家的生活条件也就是从当时才开始好转的,不幸的是父亲却悄无声息地离我们而去了。当年,我便离开家乡,投奔远在新疆的姨母来了。

  在离开故乡20年的时光里,我无时不可地都在惦记着父亲的照片,因为我童年在故乡时就知道父亲有两张照片,料想肯定有人保存。事实上,父亲的两张照片保存是保存下来了,但是没有一张是完好的。然而,当我见到这两张残缺不全的照片时也已到了1997年。这年,二哥和母亲来新疆看我,闲谈中,我提及了父亲的那两张照片,使人感到惊异的是,二哥跟我想到了一块儿了,他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从里面抖落出来两张发黄的两张照片,这便是我朝暮惦记已久的父亲的照片,遗憾的是那张半身照片的关键部位,也就是父亲的一个眼角的颜色掉完了。另一张照片,即那张“全家福”,在我的印象当中,照片的前排,是奶奶坐在一个高凳上,我四、五岁的姐姐交叉着腿,倚靠在奶奶的身上,后排左侧站着母亲,右侧站着父亲,而时至今日,在这张“全家福”上,奶奶、母亲及我姐姐的形象,还有那身后的布景的颜色都掉光了,只留下了父亲还只是大半身的形象。在我唏嘘感叹之余,还是跟二哥商量着如何加工或翻拍父亲的这张照片。

  父亲去世时,我已经10几岁了,因此我对父亲30多岁时和家人照的“全家福”时的形象是比较认可的,因为父亲去世时是53岁,父亲30多岁时的样子和他53岁时的样子变化不大。而父亲那张半身照片是他20多岁年时照的,显得很年轻,当时我还没出生,所以对父亲的这张照片感到很陌生,于是便和二哥决定加工父亲在“全家福”上的那张照片。为了加工这张照片,我可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为何要加工父亲的照片,还真有一些原因呢!爷爷和奶奶便一生中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好在奶奶去世时我已五、六岁,奶奶的形象永远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而爷爷去世时我还没出生,爷爷在我的心目中一点形象也没有,使我终身感到遗憾。我之所以加工父亲仅存的照片,就是不愿意让他的孙辈们连他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据母亲说,我二哥的长子鹏飞刚懂事时问他的爸爸说人家都有爷爷我为啥没有爷爷,二哥不能自圆其说,于是便将他带到父亲的坟前,用手指着坟墓说这就是你的爷爷。

  二哥说父亲留下的照片实在是太不清楚了,所以一直没有拿出来给子女们看,惟恐破坏父亲在后辈们心目中的形象。我听后心里很是不舒服,决定一定要加工出来这张照片。

  一天,我和二哥来到在乌鲁木齐市新华南路附近开照相馆的朋友那里,将父亲的那张被雨水淋过的照片拿出来给朋友看,他无奈地摇摇头说翻拍不出来了,当时我顿然感到头顶上象被谁浇了一盆凉水。不过,他建议我到北门附近找个会画像的照此画一张,然后再翻拍.。在朋友的指点下,我和二哥来到北门,找到了一个专门画遗像的老先生,付了120元钱,让他照父亲的那张照片画了一张。父亲本来是很瘦削的形象,他却画的比较胖。天快黑了,看着老先生涂涂抹抹的,将近两个小时,老先生的眼睛不好使,他不时用一面玻璃放大镜照着父亲这张二寸宽的合影照上的指甲盖大小的形象,我很难为情,只好就此算完工。此后,我将这价值120元的并不满意的画像让朋友以每张6元的价格进行了翻拍,然后让二哥将翻拍的四张父亲的照片带回了家乡。在二哥回家乡之前,我给他说,日后有时间,再找地方加工父亲的照片。

  转瞬到了2002年,因为先前我对那老先生所画得父亲的画像并不十分满意,所以我决定再试图找人进行加工。听说五一商场有电脑加工照片的,我找到后,人家说50元一张,我说无所谓,只要加工好,怎料出来后一点都不清晰,根本无法翻拍。后又听说新疆饭店附近有个照相馆能加工照片,我找到后,看到加工照片的是一位大约有四十多岁的女同志,她用铅笔在父亲的这张不太太清楚的照片上描了几下,说不敢保证加工好。当时我这样想,诺大的乌鲁木齐难道就没有一家照相馆能加工好这张照片的?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又来到了新疆日报社图片社,将所要加工的照片递上去,人家说一个星期后来取。一个星期后,我前去取照片,不料人家说不好加工,并将预付的50元钱及所要加工的照片原样归还给我。回到家后,我很不甘心。又是一个星期过后,在铁路局附近的一家名字叫做“红绿蓝”摄影部的推荐下,我来到了地处南门附近的“红绿蓝”摄影部分部,一位三十多岁的先生在电脑上精心画描,不多时,父亲的形象出来了,虽仍不十分理想,但比先前加工出来的好多了。这样,在表示感谢之后,我即可付了50元的照片加工费,将这位先生加工出来的父亲的照片带回了家。此后,我将父亲的这张照片让人翻拍了五张。经过加工并翻拍后的父亲巴掌大的照片,终于了却了我多少年的心愿。

  2002年5月,我回到了阔别了19年的故乡,给故乡的亲人带去了多少年没有见过的父亲的照片,使父亲真实的形象永远留在从未见过父亲的后辈们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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