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刚忙完手头的工作,见母亲来电,怕打扰同事,趁机躲了出去。
妈说:“你寄的钱我们收到了。”(以往他们会客气一番,譬如家里有钱,这四亩地多少的还有点收成,况且你爸还常去工地,地里不忙的时候我也会去帮人做点活计之类的,那口气轻松到仿佛父亲还不到70岁,她也比父亲小许多似的。——他们真的老了……)
我说:“嗯。”
母亲:”孩子挺好的吧?”
我:“嗯。”
母亲:”你家里(妻子)上着班哩?”
我:“嗯。”
母亲:“孩子他姥姥还在那里?没回去(老家)啊?”
我说:“没,小区开通暖气了,她不用回去这么早,等孩子放暑假了再回去。”
母亲:“哦,装暖气了啊,挺好!”
我说:“只是小区被挖的乱七八糟的,车都没地方停了。”
母亲:“哦。”
我问:“家里挺好的啊?”
母亲:“嗯。”
我:“姐姐那儿都挺好的吧?”
母亲:“嗯,她们都挺好的。”
我:“我哥呢?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没,他很久没和家里联系了。”
(然后是沉默)
我说:“妈。”
母亲:“嗯?”
我:“我不常和你们联系,是因为捏起电话来就不知道同你们说些什么,其实,其实我挺想你们的!(鼻子开始发酸……)”
母亲:“……(沉默了良久)我这儿太吵,什么也听不见。”
我知道她什么都听见了,而且逐字逐句都听得很清楚。他们是鲁西北平原上一对普普通通的农民,那里对爱的表达方式从来不是用语言,尽管只是用“想”这种普普通通的字眼儿。
我想我是吓着她了,都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惊慌失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