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爱慕的心,是在最好的年华里遇到的。她在他的眼里,是晨曦里半开的红蔷薇:嗔一嗔是眉聚黛峰,笑一笑是眼横水波。一呼一吸里,都有工笔描绘不出的风情。
日子久了,才发现,外表这样温婉的女子,竟有着一颗敏感而焦躁的心。一言不合,即会大吵大闹,气到手足冰凉,全身发抖。只是恼成那样,她都不肯落下一滴泪来。
好朋友劝他:算了吧,这样的爱情,是脆弱易碎的薄胎青花瓷,一生都要心心念念地去呵护,稍不留神,就是一地惨烈的碎片。看了那么久,我这个心清如水的旁观者,都已经替你疲惫。
他摇头:她是一株蔷薇,生出那么些密密的刺,不是为着伤害,而是害怕伤害。
于是,他不断地被她伤害着:周末派对上,商场里,甚至电话里……疲惫,不是没有的,可心一软下来,也就云淡风清了。而事后,她却嗔怪他性情太和顺,将她生生纵成一只无法无天的小刺猬。
他微微一笑;那些刺,拔了它,会伤到你,不拔,会刺痛我。可我宁愿受伤的是我,因为一颗爱着的心,本来就是疼的。
也有蜜汁样馥郁的时光,夜未央,灯光流转,两个人牵了手四处闲走。无意间,淘得一对精致的情花瓷碗,如两轮清澈的满月。捧回来,额角相抵,低低私语。明明对着的是空碗,却都醉意丛生。说好了,要将日后所有细细碎碎的光阴,都盛在这碗里。
日子那么长,而这样温柔的时光,又那么少。她常常会青着脸,与他歇斯底里大闹。仿佛蔷薇花被驱出了灵魂,身体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疯狂的刺。
那一次,最要好的朋友来看她。不知为什么,好好地,她又闹了起来。当着朋友的面,句句话都是刺,根根扎向他的胸口。他忍着,劝着,勉强镇静着。可她愈发暴躁,竟打破了那对青花瓷碗。
一地冰凉的残渣,青白锐利,像他的爱,惨烈到体无完肤。忽然,他心里一片清明:这个女孩并不爱他。所有的未来,都是他一个人编织的梦中城堡。怪不得,有那么尖利的刺,连花瓣,都像灼灼的刀锋。
到底,他也是个骄傲的男人。爱不下去的时候,只有静静的转身。他听到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像暗夜里的叹息。他以为是她,却是她的那位朋友。
朋友艰难地启齿。原来,红蔷薇的家族有着遗传的抑郁症病史,并且都是年轻的女性。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发病,一颗惊惶的心,起起伏伏,无法安定。
爱那么好,爱又那么暖,她不舍得轻易放手,可又不得不放手。她告诉自己:爱情的肩不是铁铸的,有些东西,它承担不起。所以,她以这样一种惨痛的方式,不停地为难着深爱的人,也为难着自己。
这样不分场合的吵闹,不为别的,也只是想在今后漫长而孤单的日子里,留下些回忆取暖。可以在午夜梦回是,喃喃自语:有个人曾经这样地爱过我。
他叩开门,轻轻地拥住她。当所有的伪装卸下时,她的泪,如急雨落下,一场灿烂的流星雨。他认真地告诉她:你要记住,我们在一起,可能会有一个人得抑郁症,如果分开了,得抑郁症的一定是两个人。
爱情,不如你想象的那般脆弱,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坚强。若是存了一颗爱惜之心,这世上,便没有脆弱的东西。即使是薄胎的青花瓷,亦能在历经数朝数代之后,光洁透明,完美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