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sǐ,会意。字从歹(歺)从匕。歹(歺)意为“人亡”;“匕”本义为“食物”、“美食”,在此指装殓死者时置入死者嘴里的“饭含”,如玉琀之类,意义是为死者上路饯行。“歹(歺)”与“匕”联合起来表示“亡者衔食北去”(离开阳世,到阴间生活去了。本义:亡者衔食北去)。
在我还没活到我现在这个年龄时,我觉得“死”跟我是不沾边的,它应该是别人的“事”,我老觉得我的岁月应停留在风华正茂的年轻时代,我会永远年轻,永远以这样的状态生存。随着岁月日渐流逝,年龄的数字终于以十位数是“三”呈现在我心里默默计算的竖式里,我终于明白,我也是绕不过常态的“生老病死”。我明白了人终是一死。在我心里,死是一个漆黑无边,没有声息、寂静、永恒、没有时间的世界。于是对于它,有了一种惧怕:死了之后,烧了会疼;埋了会觉得气闷怕黑。现在想来,死都死了,任何的结果又有什么知觉,便觉得那时想法的可笑。
“死”,在我身边,其实早已渐渐露出它无情的面目。我读小学六年级时,祖父与世长辞;读大学期间,听到北京大姑妈一家三个亲人陆续离世的消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暑假刚结束,从电话里听到妈妈在那头传来哽咽的声音,我知道外公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外婆的生命在两年之后的一个艳阳三月天终结;奶奶,在忍受了失明、瘫痪、被婶娘遗弃到乡下的折磨之后溘然长逝……这些至亲的人,他们与我交集的时间不多,一起度过的光阴极少,所以他们在亲人们口口相传中出现又消失,我并没有真切感受“死”的可怕,依然觉得遥远,它只是带走了他们的生命,与我阴阳两隔,让我们永不再见!
真正让我感觉到死的真实和可怕,是开学那天发生的事。一早,天色晦暗,稍有薄雾,气温也有点低,并不是我喜欢的天气类型。我按平时上班时间出发去学校,骑着电动车按平时20码的速度匀速前进,因为还没正式开学,路上行人很少,车辆也不多,一切看上去跟往常没有什么异常。到了一个小坡处,我余光看到左边道旁树下一辆电动车倒在地上,觉得很奇怪,怎么没人扶起?它的主人呢?或许是摔了,摔得很严重,到医院去了?像这样的事我见得很多。于是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又多看了一眼。唉呀,天!一个人,一个人居然倒在电动车下面,没有动。我更奇怪了,车倒了,人被压住了,应该起来呀。于是又多看了一眼。我真不该好奇看这一眼。这个被电动车压住的人,恐怕永不能再起来。天哪,ta的头好像被压烂了!头被分开成两半,中间有一堆白白的东西。这该是我从没见过的最怕见到的东西——脑浆!这真是一个骇人的发现!我看了一下四周,安静,没有事故现场该有的热闹、奔跑和围观,没有警车刺耳揪心的鸣笛,没有警察前后勘测现场的忙碌身影,没有失去亲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好像也没有看到应该停到一旁的肇事车。我竟怀疑自己是在梦境,不敢相信正见证着一场刚刚结束的真实车祸的结果。我再看了一眼那具估计还有体温的“尸体”——不久前,它还是活着的人,现在,它的两个眼珠被挤压突出,没有眼睑,与尘土混合在一起,空气中还有血和浆的腥味!远处坡上,有几个绰约的人影,他们远远地向这边张望,猜测着这边可能发生的情况,没有人敢走拢来。寂静、恐怖、诡异!我立马全身汗毛竖起,要立即逃离这现场。
冲到了校门口,有几个同事跟校长在聊天。同事在描述她看到的与我同样的情景:“……好吓人哪,脑袋压烂了,脑浆出来了……”同时做出惊骇夸张的表情发出怪异的笑声。这的确是跟她无关痛痒的事,校长“呵呵”应和着:“叫你们早点来不早点来,碰上这倒霉事了吧?脑袋……”我没法继续听下去,尖叫着急忙逃离。身后,他们的谈笑声顽强地穿透过来,追着我,撵着我……如魔爪,如魔音,揪着我,缠着我。“啊……”我一边惊叫一边逃离。巨大的恐惧如头顶的乌云一样笼罩了我。
一整天,我头皮发麻,全身发凉,不想说话,在我面前出现的每个人,我都觉得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有一个车轮,人人头上都顶着一个黑黑的大车轮。是,我是如此恐惧,对于死亡,对于生命的脆弱,第一次有了这么真切惧怕的感受,“生命如草芥,生死一瞬间”,这句话如滚动屏幕上的标语,一遍遍地在我脑子里出现、出现、出现!一整天,我不敢出校门。想跟同事说说这事,又不知从哪里说起!我惧怕这种状态骇人的死亡!我不知道这种恐惧会延续多久!初中二年级时放学目睹的一次车祸现状,让我惧怕货车的声音,更害怕看到它飞速旋转的轮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阴影一直留在我记忆里,挥之不去!今天,更加近距离地目睹了这个惨状,我该怎么去遗忘呢?
我想努力找到解脱这恐惧的答案,我静下心来,想,又想,再想!生命的短暂和无常,生命如此骇人离世的方式,这是我感到恐惧的最大原因。其实,宇宙间,地球上,人世里,每个有生命的物体,最终都将离去。生命的离去,会呈现出各样的状态。如果可以,谁愿意以这种骇人的状态离开呢,ta如果能选择,一定不会选择这种自己也不情愿的方式,惊骇到亲人,惊骇到他人;如果ta能选择,也愿意用一种自己可以设想的,温情的方式安然离去。这也是ta不情愿的啊,如果Ta的这种离世方式让人受到惊骇,那么ta一定因为不安而愧疚于心。ta已经失去了生命,活着的人还要因为惧怕而躲避ta,这该是怎样的不厚道呢?生命本应让人受到尊重和敬畏。是的,就算是失去的生命!更应敬重!想到这些,我释然了,恐惧从内心消失。
近一年来,我一直在担心母亲的身体,她一日不如一日的胃口,日渐消瘦的身体,数字越来越小的体重……她已如风中的秋叶,干枯、轻盈,一阵风就能让她凋零。我知道她随时都会凋零,却不知这风何时会来。我和哥哥拼精力、拼财力,却无法阻止她离我们越来越远的脚步。她一次比一次更恶化的病情,我知道她终究会离开我们,死神一直徘徊在她头顶,随时会攫去她的生命,我伸出手去希望能抓住她,给她力量、时间和生命,可我只握住了游丝一样的空气,什么都没有抓住。是的,我就是怕她死去,可我阻止不了死的发生;她终究会死去,我不能改变这个事实;病魔不肯放过她,就算病魔放过她,岁月和自然规律也不肯仁慈地对待她。病魔、岁月、自然规律,又何尝对其他人仁慈?尘世中的每个生命,最终都将以“死”来终其一生,结束一切。
看到了一些事实,经历了一些事情,明白了一些真相,悟出了一些道理,年已而立的我,终于不再惧怕说“死”,谈“死”,是,“人,固有一死”。
既然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我们却可以决定它的宽度。我一定要让自己的生命绚丽多姿,精彩纷呈。白天我是老师,晚上我可以是读者是歌手;工作日我是园丁,双休我可以是旅行者是画家;八小时内我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八小时外我可以是文学爱好者是“消消乐”高手;我还可以是舞者,是义工,是志愿者,是运动员……想做什么,不犹豫不观望,马上去做。我不想等到死神来临,我还留有遗憾;我不想等到老到哪里也去不了,空悲切;我不愿做生活的观众,随波逐流,任命运摆布;我要做最好的自己,坚持自己的梦想,努力朝着它们一步步走近,让自己每一天充实快乐有收获,给自己和与自己相处的人,带来满满的正能量。
“衔食北去”是每个人必须得经历的事,不着急。活着的每一天,积极生活,阳光乐观。
不怕死,不作死,不寻死,不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