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母亲

作者:葫芦娃 日期:07-26 08:07 阅读:

永远的母亲

  春节后,我心里就想着再过几个月就是妈妈的三周年祭日了,我该做些准备了!准备什么呢?很是茫然!老实说,我不是个孝顺的女儿,这三年我没给妈妈烧过一个纸钱,我心里还是不情愿相信“化为灰烬”这个事实!

  这三年梦境无数,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确都是相同的情形——那就是抱着妈妈哭!哭的肆无忌惮,哭的肝胆寸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黑夜融化成了碎片……!唉,总是来不及跟妈妈好好说说话!我祈祷妈妈托梦给我,发誓梦里不再哭!可是就在刚才,我又从睡梦中哭醒!我恨死自己了!怎么这么笨!这么笨!!为什么老是要哭哭哭!!!之前有朋友问我,你为什么不写一篇回忆母亲文章呢?我说目前我还做不到,因为一看到或者想到母亲这个词,我总是忍不住流泪,总是想放声大哭!三年了,我还是做不到淡定理智的回忆我的母亲,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没出息的家伙!

  小时候,常常枕着妈妈的腿,晒着暖暖的冬阳,看着妈妈沾一点点唾液,将线头捻齐,眯着眼睛对着阳光穿针引线……妈妈皮肤白皙,小嘴薄唇,牙齿整齐洁白,我则是我妈妈遗传基因最不成功的特例!我对妈妈说:“我不长大,你也不要变老,一直这样,多好!”妈妈笑了!那时那地,妈妈好美!

  妈妈出生在一个没落的土地主家庭里。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刚出生落地,辨别为女孩时,妈妈的爷爷,当年那个土财主就下令,“丫头谁便养养就好了!”,于是打发走了雇好的奶妈,收回了精糖糕点!妈妈出生后的第三天,就赶上了“跑鬼子”,妈妈的爷爷指挥一大家人撤离,命令姥姥不要抱小孩子,大的能带好就不错了!“好歹也是一条小命啊!”妈妈的奶奶趁老财主不注意,把妈妈用破布“裹補裹補”塞到怀里带了出去!那时候女人穿大襟衣服,怀里能藏好多东西呢!妈妈每每讲到这里,都会笑起来,“当年要不是奶奶麻利有心眼儿,我早被鬼子的刺刀给挑了!”那时候我好恨那个作古多年的老爷爷啊!

  妈妈刚刚记事儿,姥姥家就被划成地主成分,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大到土地良田,苗圃果园,瓦屋茅舍,小到锅碗瓢盆,衬衣裤衩,一针一线,都被全村的贫下中农瓜分了!一家老小被赶进牛棚,大人小孩只要能走路的,都得戴着纸糊的高帽子游行。据说带“高帽”也是个技术活,在人民面前认罪是不可以“趾高气昂”的,但头也不能太低,太低了纸帽子就会掉下来或者遮住眼睛不好走路,妈妈的爷爷大概是比较愚钝吧,老是掌握不好分寸,只能劳驾两个年青力壮的贫下中农在两边“侍候”着!姥姥家当年是村里的“首富”,最早八路军进村打游击时,姥爷因为是财主家的阔少,被八路命为村保,捐了积攒多年的防“饥荒”的十大“折子”的小麦,做军粮,用自家的布匹安排全村的妇女给八路做军鞋,据说有一又懒又痞的人家因为不肯出“夫子”(大概就是出民工的意思)被安排多做一双鞋而对姥爷怀恨在心!阶级革命一开始,此等房无一间地无一陇的祖上十八辈子“杂觅活”(就是给有钱人家当长工)的穷光蛋立马变成了“又红又专的人民领袖”,他让人把姥爷及老姥爷吊起来打,要他们反思“剥削罪行”,实际上就是多做了一双军鞋那档子事儿!想想当年的共产党也真的会玩啊!所以妈妈曾总结说,“白白顶了个地主家小姐的名,没享上一天地主家的福!”

  其实还不仅仅是没享到福那么简单啊!

  后来,妈妈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在妈妈十八岁时,姥爷也去世了!地主的高帽是必须得有人继承的,当时大舅还没成年,小舅只有七八岁,所以只能让三寸金莲的姥姥来“继承地主大业”!什么“三反”“五反”“四清”“五清”这些重大的历史时期,姥姥都要被拉出去“批斗”,那样的小脚要被绑起来站一天,往往都是被抬着送回来,其中有几次批斗会正在“唾液横飞,激情澎湃”的高潮时,姥姥就晕倒了!人民群众还没尽兴,就安排几个妇女给姥姥扇风,喂绿豆汤,坚决将革命进行到底!我能想象的到,那时的妈妈心里有多痛!

  大运动时期,刚刚成年的大姨二姨都在“人民”的监督指示下,嫁给了缺胳膊少腿的年迈的退伍老兵!舅舅年幼,姥姥身体孱弱,生活的重担落到妈妈一个人的肩上!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晚上熬夜打草鞋,换点钱一家人打油买火!当年还有贩私盐的买卖,就是晚上收工后,步行三十多里路去海沿买私盐,回来悄悄卖给庄里的人,价格要比供销社便宜好多,贩一次私盐赶上打十夜草鞋的收入!做这个都是年轻力壮腿脚利索的小伙子,因为不仅要负重夜行,还要随时提防查私盐的岗哨!妈妈是央求人家才肯带着的!有一次贩盐回来的路上,在一个叫“邪岭”的地方,有同伴喊,前面有查私盐的!大家纷纷将盐袋藏到荒草里,“警报”解除后,妈妈确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盐袋了!同伴们都趁着夜色赶路了,妈妈找不到盐袋怎么也不肯走!本钱可是打一个月的草鞋才攒下来的呀!所谓“斜岭”就是距离村庄遥远,安放夭折小孩的传说中鬼神出没的荒郊野岭,是“马虎”就是狼经常出没的地方!妈妈说她自己趴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听到“马虎”的叫声震的地皮发颤,仿佛就在身边一样!结果是妈妈熬到天亮也没找到自己的盐!n年以后据知情人透露,当天晚上去的十几个人中,妈妈人最小,确扛了最大份量的盐!有人气不过,谎报“军情”,趁着慌乱偷走了妈妈的盐!每每听到这里,我好想把那个偷盐的人“碎尸万段”啊!

  等妈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阶级斗争的浪潮稍有平息。因为妈妈勤快能干,乖巧伶俐,还“识称”,尽管成分不好,十里八村看上妈妈的人还是很多!其中本村一姓陈的人家托媒人来提亲,小伙子在徐州煤矿,关键是识字,妈妈觉得很称心,姥姥就答应了!送信给大姨二姨回娘家给妈妈“下小礼”,应该就是订婚吧!俩姐姐回到娘家对这桩婚事提出了疑意!原因有二:其一,此人有仨姐姐,家里人太惯,媳妇不好当。其二,这户人家“夹死头”,就是抠门,不好交往!我那没有主见的姥姥竟然没有征求妈妈的意见就回绝了人家!

  这件事让妈妈心灰意冷,加之阶级斗争的阴影还在折磨着妈妈!因为是地主成分,早上生产队开大会,不允许妈妈参加,得跟老弱病残的人去“倒粪”,晚上的专门给年青人办的“识字班”也不允许参加!妈妈和她一个要好的闺蜜姜银娥商议,离开这个地方!仔细“巴拉巴拉”附近十里八村的年轻“闯外”的小伙子,选中了我现在的爸爸!由闺蜜的妈妈去给提媒,奶奶一家喜出望外,赶紧卖了仅有的一个小猪仔“趁热打铁”就订了亲。这件事妈妈没再征求姥姥的意见,也没通知大姨二姨回来!

  有趣的是,妈妈在村里发过喜糖,第二天起早去石桥上车的路上,竟然遇见了姓陈的那个妈妈心仪的小伙子!妈妈说他们对视了几分钟,谁也没开口,就默默的离开了!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妈妈说只要那个小伙子开口,她肯定会留下来!那个小伙子当时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呢?唉!命运啊!

  就这样,妈妈离开了生养她二十五年的老家,告别了多灾多难的家庭,投奔了荒芜人烟的“北大荒”,只为求得自由,平等,温饱!

  用妈妈的话说,她和爸爸一起过日子很对把!就是合得来。他们除了在生产队挣工分,还在业余的时间开荒种地,当时东北鼓励个人开肯荒田!种土豆种角瓜,土豆瓜皮喂肥猪,瓜籽晒干了卖钱,最最关键的是这里的人没有成分歧视!爸妈的日子过得很红火,我还没出生时家里就攒了一千多块钱💰!那时的一千块可是个了不起的天文数字啊!爸爸说,那时的一级干部,一个月也就挣三十几块的工资!爸爸当时准备荣归故里,妈妈坚决不同意!还把姥姥和两个舅舅也接到了东北!姥姥帮妈妈看年幼的姐姐们,大舅带着小舅冬天割柴,夏天去山里采木耳,采药材,三五年的时间,也挣了不少钱!当时不在户口所在地的生产队上班,就叫“盲流”,抓到要遣返户籍地!当时爸爸已经是生产队的队长了,妈妈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人缘极好,根本不可能“被抓”!大舅无非想借着这个理由“荣归故里”,爸爸晚上下了夜班劝了大舅好几个通宵,“国家形势还不稳定,好不容易爬出来的火坑,干嘛还要跳回去!”大舅主意已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后来妈妈作出让步,让大舅先回去,安顿两年没啥动静(指的是阶级斗争)再接姥姥和小舅回去,姥姥这个时候倒是很有主见,对妈妈说:“儿子在哪我在哪!她小舅也不能留下,哥俩好做伴!”姥姥跟中了邪一样非走不可!大姐和二姐当时已经懂事了,拉着姥姥的衣角哭着不肯放松,但还是没能挽留住姥姥!我就是在姥姥回老家后的那个冬天出生的!

  姥姥舅舅回老家修了新房,好日子刚刚开始又来了一波政治运动,姥姥又被批斗游街!大舅相亲屡屡受阻,后来还被一“反革命”的小老婆骗婚,结果人财两空!大舅抑郁而终!妈妈知道了这些打击巨大,又气又恨又心疼!心里苦闷没处诉说,整日以泪洗面,没有白天黑夜的干活!在我弟出生四个月后,妈妈非要回家接姥姥,爸爸不同意,妈妈三天三夜没睡觉,不停的蒸馒头烙煎饼,然后就精神失常了!弟弟还不满八个月,爸爸就抱着弟弟扯着妈妈四处奔波求医问药了,历时一年半,这期间没有回过一次家。我们姐四个起初两个月有爸爸朋友陈叔的妈妈我们叫她“大奶”的帮忙做饭做伴,后来陈叔来把大奶接回去了。大姐当时只有十岁,就开始带着我们生火煮饭,扫地洗衣!白天还好,晚上我们四个蜷缩在一起,听着狼嚎狗吠,胆战心惊的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最后爸爸在辽宁四平一家医院治好了妈妈的病!所以从小至今,我对“四平”两个字都充满了敬畏!

  爸爸带着妈妈和弟弟回来时,我们那个小山沟都沸腾了!大队书记亲自到我家看望,当初有多少好心人劝爸爸放弃,这种病很难治好,不要劳民伤财人财两空!爸爸说了一句“死马当着活马医”,就毅然决然的走上了艰难的求医路!爸爸回忆当初的磨难时经常说,“我就是不识字,不然能写厚厚的一本书!”

  医好了妈妈的病,我们家穷的只剩下门框了!爸爸说:“有人在,怕啥!”爸爸妈妈又一次白手起家!

  这次“创业”比起当初困难多了!妈妈的病虽然是治好了,身体已大不如从前,精神上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好在爸爸有办法!到家第二天,爸爸就从邻村赊回一头大奶羊,每早能挤出一大洋磁盆的羊奶,喂饱了弟弟,剩下的就分给我们喝,没多久我们姐四个就恢复了“孩子样”!冬天的晚上,爸爸把火炉生的红通通的,大姐二姐趴在炕上的饭桌上写作业,我和三姐小弟围着火炉烤土豆片,炒玉米粒!妈妈给爸爸捋柳条,用小刀劈苕条,爸爸光着膀子编筐,大的小的,方的圆的,各种花纹的手编筐一摞又一摞,攒一个冬天堆的跟一座小山似的!爸爸编的筐子篮子很受欢迎,一开春儿,就被上下队的社员抢售一空!爸爸编筐时来了兴致,还会学唱几句“二人转”“焗大缸”,逗得我们哈哈大笑!不过爸爸最高兴的事儿是看姐姐们写字了,虽然不认识,还是笑眯眯的看了又看!那时我好崇拜巧手的爸爸,也拿起条子学编筐,而爸爸确说:“编筐编篓,养活家口!要想有出息,做大事,得好好读书识字,我这辈子就亏在不识字!你们几个,能读到哪儿我供到哪儿!”什么“圣人不出屋知道天下事”“有状元学生没有状元老师”都是爸爸在那样的冬夜说给我们听的!爸爸妈妈在对待子女上学问题上毫不食言,而且意见高度统一!我的三个姐姐先后自愿下学了,爸爸妈妈很不甘心!记得有一次我弟的瞎子干爹可能是有点吃撑了,在一个漫长的冬夜信口开河的给我们算起命来,居然说,:“你家老四上学最有出息,就怕你们供不起!”,从来不迷信的爸爸居然听信了“瞎话”,对我和弟弟上学的事高度重视,无奈弟弟立志“赶着牛车收破烂儿”,小学没毕业就说啥也不去上学了!爸爸特意托人去扎兰屯买回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哄弟弟去上学,也没用!于是我成了爸爸妈妈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爸爸说关里的教育紧,让妈妈把我送回江苏老家读书,中学读完了又回东北考学,考不上就复读,复读了还是考不上!n次复读后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继续了,回家问爸爸,“我还要复读吗?”爸爸斩钉截铁的说:“学校不是没黄吗?继续读!”爸爸誓把牢底坐穿的决心感动了天地,我终于不惜“八年抗战”“范进中举”了,成了我们那个小山村第一个“女秀才”!着实让爸爸妈妈风光了一场!这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

  那时遇到雨雪天生产队不上班,爸爸还去给沟里沟外的人家“铲石磨”“磨剪子菜刀”,生活把爸爸雕琢成了能工巧匠!那时爸爸做的最大的买卖是在年根底赊回两三百斤猪肉,跟生产队长撒谎说去给我妈“抓药”请个一周的假,背到乌尔旗汉林区,那时物资短缺,买啥都得用票,有了不用票的猪肉,托熟人介绍很快就抢售一空,换回两三倍的差价!还能换回来挂面和大米!这些稀罕物在那时的北方农村,见都见不到!因为不是生产队分得的东西,是不能张扬出去的,只能在夜里偷偷的吃!那大概是我有生以来吃的第一次挂面吧,连汤水都那么美味啊!这是“投机倒把”,要有足够的智谋才能成功,不然被逮到不但没收钱物,还得“蹲八驴子”就是拘留!就这样,没用两年,爸爸就偿清了账款,而且有了剩余!爸爸耗费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体力和脑力,难怪他在脑子不好使腿不能走路啊!

  后来生产队分成了小组,爸爸回来跟妈妈说,队里听报纸讲,国家说大队的收入不如小队的,小队的又赶不上小组的,那么下一步政策肯定要“单干”了!年底分红时,爸爸妈妈没再要钱,而是填上家里的积蓄,买了生产队的十只上好的绵羊🐑和四头精壮母牛🐮!没用两年,果然开始土地承包到户,爸爸又收购了另外几户分得的牛羊,我家就成了养羊专业户和养牛专业户!一不小心又成了山沟里的首富!妈妈成天提心吊胆,啥时候政策变了,再被分了咋整?!

  十几年红红火火的好日子在一九八九年夏天嘎然而止!我二十岁的二姐病逝!妈妈那根脆弱的神经在这弥天的打击下,竟硬生生的挺了过来!而我爸爸,那个铁打一样的汉子确没能抵住丧女之痛,住院长达半年之久,还时不时捎来病危的通知,我们几个都吓得掉眼泪,妈妈总是说:“你爸没事儿!”!临近年关,在医院照顾爸爸的大姐托人带信回来,爸爸又昏迷三天了,医院让准备后事!这下妈妈火了,她自己赶着马车连夜赶到百里以外的扎兰屯中医院,到了爸爸病房,不管三七二十一,“嗖嗖”的拔掉爸爸的身上的各种管子,指着爸爸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老家伙,我让你在医院缓缓,你还当成真事的了!你想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你跟着丫头走了剩下的孩子谁来管?!我张绪兰十里八村选中你,就认定你是条汉子,老娘还没跟你过够呢!想死,没门儿!姓仲的,你要是有种就给我起来,跟我回家种地放羊!……”医院都无计可施的爸爸居然被妈妈“骂活”了,当天就裹着皮袄顶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坐着妈妈赶的敞篷马车回到了家!这件事又一次轰动了小山村,还演绎了好几个版本,说的最多的是妈妈“带神了”,硬是把爸爸从阎王爷哪里抢了回来!后来居然真的有人来请妈妈给“跳大神”!妈妈哭笑不得,“我哪里通神啊,我是欠他的!”现在爸爸痴呆做轮椅需要照顾,妈妈确驾鹤西游了,这算不算背信弃义呢?唉!寻常夫妻“以心换心”,而我的爸爸妈妈是“以命换命”啊!

  二姐的离去给了我们家毁灭性的打击,心里的创伤太大,时隔多年,想起二姐我们姐弟几个还会潸然泪下!所以我们家孩子的称呼是“小可姐姐”“倩楠姐姐”“小荷姐姐”,称名不排序,就是为了避“二姐”的讳!妈妈此去天堂,有二姐陪伴,想必也不会太孤单吧!

  农民离不开土地,就像鱼儿离不开水!爸妈实在干不动了,身体状况百出,我们动员了上万次他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北方的家!在苏州生活的日子里,应该是妈妈一生中最闲暇的时光!可妈妈哪里是闲得住的人啊,起早捡瓶子捡纸壳是妈妈晚年自谋的职业,每每卖个十元八元,妈妈就高兴的满面红光,那是我们给她一万块也换不来的快乐啊!于是,我不再丢弃自家的饮料瓶和纸箱,整理好带给妈妈,妈妈很高兴,但远远没有自己捡回来的那份欣喜!后来,我也长了个心眼,我的纸盒瓶子不再整理,看妈妈上楼之前把“废品”放在垃圾箱旁边,推开房门就告诉喊,“妈,垃圾箱有纸壳诶!”妈妈迅速下楼,气喘吁吁的抱上来,总不忘记夸奖我一句:“我老姑娘就是有福的人儿,总能碰见好事儿!”妈妈把饮料瓶压平,码好,把纸壳箱折叠,捆扎!妈妈干起活来还是那样一丝不苟,我静静的看着,就像小时候看妈妈坐在炕上做针线一样!心里默念,时光慢点流淌吧,慢点,再慢点……

  那几年我总是很忙,总是忙里偷闲去看妈妈!到了楼下只要我一嗯喇叭,妈妈准会从一楼的卫生间的窗户探出头来!妈妈听得出我汽车的声音,也或许只要有汽车来,妈妈就要探出头来看看,是不是她的宝贝女儿来了?!有时候计划好带妈妈出去玩玩,经常被妈妈阻止掉,“看你成天忙的脚不连地,我哪儿也不想去,你在这儿歇歇,我给你做饭吃!”于是,羊肉茄子包,粉面饺子,榛蘑炖小鸡,酸菜粉条……吃的肚皮滚圆儿,哪里还顾得上“减肥”这“破事儿”!

  有一次,我女儿感冒去儿童医院挂水,我央求妈妈来帮忙,才成功把妈妈“骗”了出来!我在楼下等了好久,妈妈才急匆匆的下来,头上还裹着包头巾!这五六十年代的装扮让我有点哭笑不得,妈妈像孩子一样腼腆的笑着,说:“刚洗了头发,还没干!”妈妈像要出远门一样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我把女儿安顿好挂上水,大姐帮我看护着,我带妈妈到景德路院旁边的第一百货,从一楼转到三楼,妈妈紧紧的跟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喜悦!到了中老年人衣服的专柜,我让妈妈挑选喜欢的衣服,她拿起一件对着镜子“比量比量”,问问价钱就放下了!接连几次,我悟出了妈妈的心思,悄悄的告诉卖衣服的小姑娘,“我妈再询价,你不能超过三位数!”小姑娘心领神会!挑了半天,妈妈终于以“六十”元的跳楼价,买下了一件四百八十元的外套!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带妈妈逛商场!总觉得来日方长,其实好景真的不长!

  二零一五年的正月十五,妈妈住进了医院!在妈妈住在苏州的这七八年里,我已经习惯了将妈妈匆匆忙忙送进医院,再欢天喜地的接回来!但这次不同,妈妈没能再回来!农历三月二十四,妈妈长眠在连云港老家的桃园里!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回到苏州,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恍恍惚惚的看着人来人往,好像置身世外!把车子停在办公室楼下的树荫里,办公室里有要紧的事就上去一趟,没要紧事儿就坐在车里发呆,过去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的在脑中闪过,任凭泪水恣意流淌……有时也会在办公室傻傻的坐上一天!不知道累,也不觉得饿!以致到了冬天,胃疼的一刻也离不开“斯达舒”!心情焦躁的像“炕干了的爆竹”,有一丝的火星足以引爆!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老公知趣的递上一杯红酒,绝不多言!以前纳闷有老人去世,儿女为什么要带青纱?现在顿悟,那是警告周围的人,“这是脚跨阴阳两界的人,惹不得!”

  一转眼,三年就过去了!妈妈在那个世界过的怎么样?缺什么东西?还有什么愿望?妈妈,再有十八天我就要去坟上看您了,这几天一定要来我梦里跟我说说话啊,我保证再也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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