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连续通宵三天之后，小鱼终于搞定了客户的设计方案。东方露出鱼肚白，这偌大的城市已开始了一天的喧哗。
她从电脑前起身，给自己煮了一碗面，边吃边发出了辞职申请。然后洗澡刷牙换睡衣，戴上眼罩便一头栽进酣畅淋漓的睡眠里去。
那一年，小鱼毕业不到三年，任职于某一线城市的一家4A广告公司，已在设计界初露锋芒。人人看好她的前程似锦，升职加薪出任CEO似乎就在拐角处，然后嫁给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得来全不费功夫一般。
但她自己知道，这一切并不容易，需要她透支青春甚至健康来交换。无数个加班的深夜，她靠着喝浓咖啡来提神，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我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这仿佛众望所归的成功，薪水就是一把最通行的标尺。再过一两年，房子的地段和面积都会成为衡量标准。再往后，丈夫、孩子也将加入她的人生成绩单。
但那三个忍着胃痛连续加班的夜晚，小鱼对自己曾顶礼膜拜的一切东西都产生了怀疑，所以义无反顾递交了辞职申请。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小鱼已经回了老家，和朋友一起开了美术培训班。
用了两年时间，她们的学生从五六个增长到了一百多个。重拾画笔的小鱼转换身份，心态也跟着变了。毕竟每天面对着的都是童真的笑脸，那些稚嫩却五彩斑斓的图画，本身就代表着某种蓬勃的希望和能量。
赚钱是比从前少了很多，但也足够支付生活所需，撑得起体面的日子。重要的是能睡到自然醒，醒来就拿起画笔，画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
有时也画在陶器上，她拿出一个给我看。是一把小茶壶，用线条简单勾勒出一个月下弹琴的身影，旁边题了一句小诗：明月来相照。
我知道，这也是她的心境写照。
-02-
我认识莹姐的时候，她35岁，未婚，也没有男朋友，独自住在市中心地段最好的小区里。许多人操心她的婚事，但她自称不婚主义者，对家庭生活男欢女爱并无兴趣。
事实上，从23岁起，莹姐就奔忙在各个咖啡馆与电影院。那时她工作还不到一年，她的妈妈就急吼吼地联络七大姑八大姨，开始安排紧锣密鼓的相亲。
但她还不想嫁。一方面，是想趁着年轻学习上进，在工作上做出一点成绩。另一方面，也自觉缘分未到，看着言情小说长大的姑娘，心里不免也渴望着爱情光临。
但这两个理由都被妈妈严词否决，“女孩子，结婚生娃才是人生大事！爱情可以当饭吃还是当衣穿？”莹姐无可奈何，只得顺着妈妈的意思去见了一个又一个高矮胖瘦职业各异的男人。可见归见，心里却泛不起一丝涟漪，所以相亲之路奔波了七八年，依旧孑然一身。
时间一长，家人怪她挑三拣四，她心里也生出许多失望和厌倦，对未曾到来的婚姻已完全不存幻想。
30岁那年，她手里存够一笔钱，干脆买了一套房子给自己作礼物，随后就搬出来单住，把父母的唠叨催促全部抛在脑后。
面对一个不婚不育的女人，旁人总爱猜测些难言之隐，妄自揣度着一个人的日子有多艰难困苦，似乎结婚生子才是通往光明的康庄大道。
可事实并非如此，莹姐收入不低、爱好也广泛，下班后跳舞练字，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她总让我想到杨丽萍，“有些人的生命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些是体验，有些是旁观。我是生命的旁观者，我来世上，就是看看花儿怎么开。”
这就很幸福了不是吗？有事业提供物质基础，有爱好繁荣精神世界。
美满的家庭和体贴的爱人，是锦上添花，却不是雪中送炭。
幸福是一种最私人的体检，根本就不存在实际意义上的通用模板。而婚姻，也不过是一种生活方式，并非所有人的必然之选。
-03-
听过一个男孩子的故事，他原本在一家企业做得风生水起，可就在升职加薪即将到来时，却打算辞职去考村官。
亲朋好友纷纷来劝他，告诫他农村并非诗人笔下的世外桃源。他笑着回答说：“我的愿望是为人民服务。”
这个答案令人捧腹大笑，义无反顾和破釜沉舟似乎都成了一个笑话。但他还是毅然辞职备考，最终去到了一个偏远贫穷的小山村。那里交通闭塞，思想也落后，和中国的无数个普通村庄一样，家家户户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只剩下老弱病残留守。
作为大城市生长起来的年轻人，他难以真正和村民打成一片，只得每天在村里转悠，满腔才华却无处释放。又有人来劝他辞职，都市的广阔平台和充沛资源于他而言是如虎添翼，而这小村不见得能给他带来真正的成功。可他反问：成功是什么？
房子？车子？还是心中那个看上去很远的梦？其实连他都无法笃定而确信地回答自己，毕竟人生不是一张考试卷，哪儿有什么标准答案可言？
他在日复一日的转悠里发现村后有座山，山里出产一种核桃，滋味鲜美却不为外界所知。他一下子振奋起来，立刻拍照修图，并注册了一家网店，然后他又连夜写了一篇文章，图文并茂地讲述此地的贫穷与秀美。
想不到的是，物美价廉的核桃引来一众吃货关注，订单接踵而来。他和开小巴进城的司机讲定，一周代发两次包裹，源源不断地把核桃运送出大山。
再后来，报社来了、电视台也来了，在对核桃进行科学鉴定确认其营养价值后，招商引资也逐渐拉开序幕，当地村民因此找到了一条可靠的致富路。
为人民服务，他真的一步步做到了。
午夜梦回的时候，山月照进房来，满地的清幽安宁。他坐起身看时，总会想到月亮与六便士。
-04-
常常有人问：应该怎样过好这一生？
许多人都在寻找标准答案，他们渴望以此来规范引导自己的每一步，安安稳稳地走到人人看好的生活里去。
这种生活，其实就是众望所归的成功。被标榜推崇的，亦是教科书一般的标准化经历：进名校、拿高薪、和同样优秀的人结婚，然后儿孙满堂，安安全全地死在大床上。
我们的时代，讲究的是拼命，推崇的是财富，成功也就有了量化考核的余地，比如年薪、房产和存款。我认可这种成功，因为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饮食男女有七情六欲，功名利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追求。
但我不赞同为成功规定模板来按图索骥，因为人人生而不同，经验可借鉴，却无法原样复制。
适合所有人的路并不存在，过好这一生的最基本要素，并不是费尽心思去寻找标准答案。
《明朝那些事儿》里，作者为“成功”下过一个经典定义：按照自己的方式过完一生，就叫作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