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出生于1981的夏天,那时全国正掀起计划生育的狂风。农历七月初一的下午,妈妈微挺着肚子随着爸爸、大队里的梁干部去隔壁乡(一个叫赵集的地方)医院去做结扎。
那时没有交通工具,连自行车也没有。炎炎烈日之下,妈妈缓慢地走着,衣服被汗水浸湿了一大半,梁干部也不忍心再去催促。当他们走完十几里的路赶到医院时,负责结扎的医生正好不在,所以只好住在医院附近等明天再做。
妈妈后来跟我说,当时心里很高兴,因为她感觉肚子隐隐地痛,应该快要生了。妈妈个子一米六五,肚子比较小一点,衣服也肥肥大大,所以大队里误以为只有几个月的身孕,只有妈妈心里跟明镜似的。
住了一晚上,他们一吃完早饭就赶到医院,女医生给妈妈做了一番检查之后,一脸诧异地对梁干部说:你们怎么回事,她都快生了,还来做什么结扎啊?没等梁干部弄明白怎么回事,妈妈便低声地对爸爸说肚子痛得厉害,于是就被送进了产房,半小时后,哇啦一声啼哭,我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妈妈终于放心了,爸爸也露出欣慰的笑容,而梁干部也无奈地笑了。之后每次遇到爸爸,梁干部都会高声地说:赵集的小吃部被我吃遍了。爸爸也经常跟我提起这段插曲,重复他的这句话。
超生的代价是罚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拉走了家里的碗橱、衣柜等仅有几件像样的家具,顺带捉走了几十只鸡。爸爸、妈妈便在家徒四壁的情况下将我和哥哥抚养成人。
前两年,妈妈说那些碗橱、衣柜可能还在梁庄的一个村干部家,我好想把它们要回来。
爸爸有时开会玩笑地说,早知道不生你了,让我们这么操心。而我也会没心没肺地说,谁让你们生下我的,让我来这世界吃了那么多苦头。
玩笑归玩笑,我当然很感激爸爸妈妈赋予我生命,来这繁华世界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