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是远房姨妈家的孩子,比我大一岁,住在遥远的东北。高一那年,姨妈举家搬到我们这座城市生活,我第一次见到表哥。
他留着披肩长发,穿小黑背心,背一把半新不旧的吉他。那时满街都在放《古惑仔》,他的扮相让我想起铜锣湾扛把子陈浩南来,顿时肃然起敬。不过表哥告诉我,他不是古惑仔,这叫摇滚青年。
15岁的我还不能理解摇滚乐的含义。表哥搬出自己的理论:敲脸盆是金属,踩鸡脖子是朋克,半死不活是蓝调,疯疯癫癫是英伦。
慢慢混熟后,表哥开始告诉我一些他自己的事,比如他搞摇滚是因为要追一个叫A的姑娘。A姑娘是他在东北的同学,我见过照片,大眼睛瓜子脸,倒也温婉可人。表哥隔三差五给她打电话,对着话筒唱歌给她听:我的寂寞是我正在燃烧的太阳,我的疯狂是我已经冷却的血液。
后来A姑娘拒绝了他,表哥很伤心。不过很快便从阴影中恢复过来,因为他又认识了B姑娘。B喜欢画画,表哥不再碰吉他,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美术青年,背着画夹陪她写生去了。
表哥的美术青年生涯自此开始。他把小黑背心脱下,换上油布风衣,每天坐在画架前临摹起大师的画来,塞尚、梵高、西斯莱,一张一张倒也有模有样。只可惜这段感情也没能长久。
接下来的两年里,表哥接二连三地认识了C、D、E、F姑娘,相继做了文学青年、滑板青年、相声小品青年,虽然感情道路上磕磕绊绊,却越发多才多艺。高中毕业后,他报考了北京的一所艺术学院,顺利通过考试。
临走前我去送他,跟他聊起这些年的经历。那个远在东北的A姑娘,听说高二时就辍学回家做了未婚妈妈。喜欢画画的B姑娘,考去邻市一所师专读护士。至于C、D、E、F,无一幸免地淹没在人海之中,从此过上了鸡毛蒜皮的琐碎日子。
只有表哥雄赳赳气昂昂地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那里有好多崭新的姑娘在等着他。我让他传授几招成功经验,他思索片刻,意味深长地说了七个字:没有白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