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花的男人患尿毒症医治无效，撒手去了另一个世界。让在农村原本较为富裕的家庭落得个人财两空，欠债累累。她低价出售了自己的金银首饰，进城参加了按摩师培训班。带着深重压力的短短培训，让她刻苦专心，技艺超群。醉红尘洗浴中心聘用当了按摩师。原本她窈窕的她，虽已徐娘半老，但精心妆扮，依然丰韵犹存，光彩照人。为了照顾两个正在读高中的孩子，她选择了上夜班。即便较为辛苦，但是，做这个行档，对一个农村人来说，经济效益不斐，她已经心满意足。
数九寒冬，大雪纷飞，人们晚上都不喜欢出门，喧闹的城市显得特别冷清，唯有路灯依然那么遵守作息制度，那么明亮，那么不势利，那么顶风冒雪。
晚八点，兰花花依旧准点来上班。她在按摩大厅工作。这段时期，洗浴中心受气候的影响，空荡荡的，生意跟街道一般，同样冷淡。她已经来了两小时，只接待了两个客人。因为洗浴中心搞的是服务提成，对于这种状况，她心里诅咒这鬼气候，有些沮丧。许多按摩师因无客人，打起了瞌睡。她则不一样，毫无睡意，焦躁地等待着，盼望着。
一个高大身板，一张瘦条脸，架着一副眼镜，站在大厅门正中，眼睛四处搜索，寻找合适的位置。
兰花花主动上前招呼：“先生，按摩请进！”她领他到正中间的一个床位，这里好看电视。她扶他躺下，他没有搭理。他翻身而跃，横身重落，床发出“吱吱”的响声，反抗着他粗暴的动作，他全然没有当一回事。“哎，太疲劳了，快给我放松放松！”他向她招手，迫不及待地催促说。昏暗的灯光下，她按程序看了他的手牌，登记时问：“先生，二十七号，没错吧！”“二七，没错！”他仰面喘粗气回答。“二妻”，她想他们平生素从未蒙过面，也许他是无意的，没对他的回答有过多的考虑，也就没有计较，没往心里去。
兰花花开始按摩，从头部开始。不到一分钟，他的手便不自觉起来。他先捏她的大腿一把，她悄无声息地避开。他又抚摸她滚园的臀部，她赶紧换位置躲闪，没发话。他厚颜无耻，得寸进尺，居然摸她的乳房，她气急败坏。“啪”，她腾出手来重重地打在他的手臂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这声响，她始料未及。他“咯咯”地笑出声来，“有气质，有霸气，打得好！”他敞开嗓门高声说，大厅里的呼噜声顿时被惊动而减少一大半，有的人撑起身子，抬起头，目光聚焦到他俩身上。究竟发生什么，谁都不明白。她心惊胆战，心想摊上麻烦了，瞬间呆若木鸡，矗立不动。“你傻了，看什么看？快给我按摩呀！”他声音比刚才略微小一些，语气温和许多，挺身观热闹的人听不清楚，也就没兴致，慢慢躺下。她回过神来，示意他下一个环节捶背。她慌忙动作起来，“先生，不好意思，打疼你了，今天我给你埋单！”她窘迫地俯下身子凑近他的耳门子小声赔礼道歉说，生怕别人听到。“嗨，你这是说那门子话，我一个大男人有这么小气吗？我能骗一个弱女子？不许你再提。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在这个城市里混？我的这颜面往哪儿搁？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反而特别喜欢像你这样有个性的勇敢的女人，打得痛快，让我心情舒畅，汲取了一次教训。”他说话高昂，然而音量却很小，又夹杂捶背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他翻身平躺，她给他揉搓肚子。她低着头，专心致志。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好面熟的面孔，似曾见过。他享受着，慢慢地回想。他疑惑地温存地叫道：“兰花花，兰花花，你真是兰花花！”“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莫名其妙地问。“你是我高中时的老同学！”他惊喜地提醒她。她的视线全集中在他的脸上，仔细辨认着，回忆着，猜测着，暗自问自己：“他究竟是谁？”二十年了，她忘却了多少名字，忘记了多少面容，似曾相识的面容却叫不出姓名，能记忆犹新的名字却忘却了面容，她摇摇头。他与她对视，他为她不记得自己而心灰意冷，感到遗憾。他心想：“或许是自己刚才的行为伤害了她，她不愿意认识自己。”他耐不住性子再次提醒道：“有一个调皮鬼，夏天把一条小蛇装在书包里，晚上自习课时，偷偷蛇摆上课桌面让它爬行，吓得讲台上的英语女教师尖叫起来，引得全班女生蜂拥跑出教室。”她听了，眼前立刻出现这一幕，当时她是多么的恐惧。在她的心中，他就是个恶魔，一个坏蛋。同窗三年，她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没正面看过他一眼。天哪，此时的她，居然给他按摩，她的心“砰砰”直跳，双手不停地颤抖，有些手忙脚乱，不小心，碰到了他下身坚硬的挺立的东西。他触电般地晃动一下身子，“嘿嘿！”发出恐怖而又似乎快活的嬉笑。她赶忙抽回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已经满脸通红，要不是灯光昏暗，定比红纸颜色还浓。“杜威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依然还是老马不死旧性在，还这么坏！”她忍不住叫起来。好在客人熟睡，没有引起反响。“小点声，别影响他人休息。你叫什么，老板知道，你这是失态，定要惩罚你！”他温顺而又善意地告诉她。她环顾四周，没有引起波澜，一切风平浪静，沸腾的血液，加速跳动的心脏，逐渐随刹车的节拍趋于正常状态。他让出位置，拉她坐下。她没有挣扎，顺从地与他对面而坐。她明白自己的处境。
杜威昊并非他印象中那么凶恶，那么可恨。他没有再对兰花花无理，却自言自语地把他高中毕业后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告诉她。因为没有客人，她不能无缘无故地脱身。她静静地听着。直至他说得自我感觉无趣，自觉离去。
杜威昊现任弘福建筑公司经理，聪颖好学，虽有够味的霸气，但不霸道。脾气粗暴，但会看风头，心地坦诚，乐于助人，办事果断。城里结识的人员广，关系网织得牢，生意兴隆，公司红红火火，颇受员工的爱戴和尊敬。唯一的缺憾就是家庭，换了几任妻子，美丽的、漂亮的、有文化的、有气质的、有风度的，年纪稍大的，年纪般配的、年幼的，他都与她结过婚。她们虽然都是不同男人与女人的种，却都犯着同样的毛病，没有一个不是损油的灯。爱唠叨，爱麻将，爱打扮，爱虚伪，爱指手划脚，爱监守自盗。这与他的性格和志向相逆，水火不相融。每一任都经过热恋、劝导、大战、冷战、协议、分道扬镳这些阶段，个个都能抓住他心软，不愿惹事，只要人民币能解决好的就不再惊官动府的缺点，无情地耗着他的能量，最终都得他让步，用自己的辛勤劳动的结晶予以打发，让她们一任接一任地远走高飞。去年阳春三月新换上的这一任，更是了不得。春节期间把他刚购买的宝马X5开出去，几天时间，就开不回来了，成为别人的物产。他才说了几句牢骚满腹的话，就引燃了导火索，大战了几个月，又冷战了几个月，现在进入耗能量的协议阶段。也许这是他命中注定，必须要有这么些女人来折磨他。他伤心透顶，恨透女人，却又离不开女人。他心里想着，生理需要着。都快奔四十了，眼下无一男半女，他对不起杜氏祖宗，对不起生他养他的父母。他不能当寡人。他要加速找一个女人来为杜家传承烟火。
杜威昊相当寂寞，隔三叉五地去醉红尘洗浴中心点名让兰花花按摩。目的主要在于说说悄悄话，倒倒心中的酸楚，喷洒心中的苦水。一来二去，她对他不再厌恶，转变了看法，开始同情他，安慰他，劝导他，两人常窃窃私语，说个不休。时间拉近了他们的情感距离，他主动邀请她到他的公司从事出纳工作。说的次数多了，她消除了戒备心理，应允了。她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轻松职位，恪尽职守，对他负责。一度趋于混乱的开支逐步理顺，走入正轨。她还为他订立了章程，实现了用制度化管理。她不揣私心杂念，严于律己，大胆参与管理，让他省了不少的心，节约了不少成本。他对她由感激升华为爱慕。
杜威昊和兰花花的频频接触，公司里喜欢琢磨的小人私底下发出猜测的谣言信息，更有好事者将这信息予以加工，传送到他现任妻子吴娇气的闺密耳中。闺密再添油加醋，谣言就不再成其为谣言，而成为有鼻子有眼睛的铮铮物相，翅硬羽丰，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越传越广。吴娇气则列为铁的把柄，真凭实据。
杜威昊不是没有耳闻，而是他不在意，没当一回事。“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歪。”他坚信这条哲理。
县政务中心建设招标，杜威昊的公司理所当然也报名投标。市里召开竞标会，他带着兰花花前往参加。事随人愿，他的公司中标了。他激动地拥抱了她，让她措手不及，又羞涩又难堪。但是，她没有责怪过他，她理解他当时的心情。如果不是她，换作其他人，他也会如此。这是他表达激动心情的一种方式。她认为这种拥抱是文明的。
回到县城，杜威昊越看越觉得兰花花貌美，善解人意，能力特别强，做事完美。无论从哪一个角度，他看不出她有啥缺陷。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真实写照。初春，睛空万里的天气，太阳坠西后仍然还有几分寒意。他一个独卧公司的皮椅上，空寂难捱。他想见到她。他左思右想，决定给她买一棵金项链，给她一个意外惊喜。他怀揣礼物，欣喜地敲开了她的门，正好她的孩子们都去上晚自习，他把她揽入自己的怀抱，她没有拒绝。她闭上眼睛，幸福地让他给自己戴上金项链。他临走时，恋恋不舍地注视着她，她含情脉脉地目送着他远离的背影。夜深人静，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潮澎湃。一个新的念想产生了，她决定不让他等候，她要做他的妻子，与他长相厮守，共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杜威昊准时准点又来到兰花花租住的住处。他们少了许多拘束，少了许多顾虑，少了许多隐匿，谈吐随和，无话不说，行动大方，逐渐形成了一对恋人，每晚都有说不完的悄悄话，道不尽的绵绵情语。兴奋之时，也有过撒娇，挑逗，打情骂俏。他们不想让孩子们看见，每晚他都在学生下自习课离开。他们难舍难分地吻别。
一天下午，杜威昊试探地将在公司暂住的临时卧室门的钥匙放到她的办公桌上，她乐意地装入自己随身包里。这晚，他没去她的住处，揪心地等啊，等啊，心急火燎地等待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他果真实践在度日如年中。墙壁上悬挂的时英钟发出了美妙动听的旋律，告诉他时间已经超过零时。他叹气、摇头，失落感和绝望感交织一体，他猜想她是在考验他，无可奈何地解衣上床，一觉醒来，太阳已经透过窗帘缝隙照在红色被子上，他知道睡过头了。草草洗漱，上班进门与她撞个正着。她看他一副狼狈相，给他一个色迷迷的笑。第二天晚上，他魂不守舍地等待那动人心弦的时刻，痴心地盼望她的出现。墙壁上悬挂的时英钟发出了美妙动听的旋律，他大失所望，脱衣上床。正欲关灯，门有了动静，他静静地听着。是扭动钥匙旋转的声音，千真万确。他知道她来了，激情燃烧，热血沸腾，两眼盯住，一眨也不眨。她进门了，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宛若仙女下凡，性感迷人，两颊泛着红晕，微笑的眼睛射出无数的秋波，勾魂似的款款向他走来。他仿佛觉得她比青春少女新婚之夜还羞怯，还妩媚，还诱人。他的反应比童男更浮躁，更冲动，更欲望。他光着身子，不顾一切，一跃猛烈将她牵进自己被窝中……
杜威昊与吴娇气的协议分手价格陡然成倍增值，一夜暴涨。吴娇气贪婪无度，利欲薰心，没有作出半点让步，谈判一次又一次以失败告终。她建议他依法处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他到法庭起诉与吴娇气离婚。法院依法判决，让吴娇气暴跳如雷，把所有怨恨归集于她的叉手，产生对她深仇大恨的报复心理。吴娇气一次又一次的纠缠她，辱骂她，殴打她。她问苍天，苍天不语；她问大地，大地不应；她问社会，人们不同情；她找法律，执法者不公断。“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对吴娇气只是解释和劝慰，没有采取实质性的制止措施，似乎有些妥协。她走投无路，忍辱负重地选择离开。
吴娇气疯狂肆虐，把魔掌伸向了兰花花无辜的孩子。她用肉体和经钱笼络一批社会上的滥崽，对孩子们进行敲诈，殴打。一周的时间，便迫使孩子们辍学了。
吴娇气得寸进尺，不甘死心，她还有狠招，但这次是针对杜威昊。她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月黑风高，冷风飕飕的霜降之夜，她一脚踹开他的房门，直接向躺在沙发上昏沉沉他猛泼高浓度硫酸。他没有任何防备，下身大面积的烧伤，痛得“哇哇”大叫，在客厅里遍地打滚，不停地嘶叫着救命……
兰花花闻讯，急匆匆地赶回来。
杜威昊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说：“花花，对不起，当初怪我心慈手软，伸张正义彻头彻尾，让你受了很大委屈。现在，我已经成为残废，再也不是真正的男人。你快唤回孩子们回学校读书，我会对他们负责到底。你走吧，到别处寻找自己的幸福！”
兰花花哭了，哭得非常伤心。她要配合公安机关，将吴娇气绳之以法。
吴娇气被公安机关抓获，兰花花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杜威昊，可他很平静，失去了笑容。她贴近他的耳朵娇滴滴地说：“不准再难过，我的肚子里已经怀上你的种，你要坚强地活下来，当个好爸爸。”他似做梦，双目圆睁，惊喜交加地问：“真的？”她点点头。他笑了，笑得特别灿烂。
杜威昊出院后，行走一拐一瘸的，不知情的人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回答挺简单：爱情的代价。人们不知道他为爱情付出的代价收获是好是坏，继续问。他回答：晴天霹雳，雨过天晴。
是啊，爱情里有激情，有冲动，有惊喜，有挫折，有眼泪，有伤害，有痛苦，有幸福，还有……看好自己的爱人，别盲目，别好色，别贪婪，别……。爱情是美好的，爱情的代价发人深思，可以收获幸福，也可以收获痛苦，更能毁灭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