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你情窦初开时爱上的那一个人吗?是总能把一群男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酷酷男孩,还是上课时睡得像条懒虫、下课活跃得像脱兔的同桌?或者对高大英俊的体育老师情有独钟?他又是什么时候,迈着怎样的步伐走进你心,而后病毒一般,在你的生活中不可救药地蔓延开去,让无法免疫的你陷入不治之症的煎熬的?
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次偶然的对视,竟然能隔着遥远的时空,箭一样射向你,射出灼人眼目的火花,撞得你心头鹿跳;或者是漫不经心的轻咳,似乎负载着千丝万缕的暗示,让你反复琢磨。究竟是用怎样稚拙的方法,确立了少年的、小青果一样不成熟的爱情?
起先,要有一张图案模糊、泛着暗香的粉红色的信纸吧,纸上是他在灯下攻克了几个晚上,撕了多少稿笺,字斟句酌地落了笔,叠成足以能传递少年滚滚情事的方胜儿,选上最好的信封,细心地粘严粘实。等到放学时,扭扭捏捏地挨到同学们鸟儿一样出笼,教室里再无他人,才把信偷偷地塞进你的桌膛里。剩下的时间就是坐立不安地等待你女皇一般的圣旨。
也有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果他把自己当成了小小男子汉,那么一个霸道的纸条——“今晚在操场小树林见面”就拉开了遮得黑黑的、严严的爱情序幕。恍恍惚惚似乎还在梦中,全然不知他的家事,他的亲人,他的生活,他的性格,就乖乖地成了俘虏。
于是有了第一次神秘兮兮的约会。你没有想到的是,虽然眼神的电流畅通无阻,两个人说起话来却总是南辕北辙,词不达意,时间很漫长,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时间又很短暂,想要说的话,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开头,还没有听懂对方的意思,像一对匆匆忙忙的小小盗贼,紧张兮兮地不知该偷走点什么,就慌里慌张地逃掉了。
对于不可知的未来的好奇和杂乱无章的想象铺天盖地蜂拥而来,让你手足无措,全然不知该怎样经营少年纯正娇贵的爱情。总是以为,什么也不说,他也会明白,于是在他身边总是埋了头,憋红了脸,不敢说一句动情的话;以为相爱就是珍藏一张他的照片,每年为他过一次生日,而他早已个性十足地扬言:“我最不喜欢拍照”,“我连自己都记不住,从来不过生日的”——只能瞠目结舌,不知除此以外,还可以做些什么。没有钱的少年时代,当然也没有现代的、奢华的浪漫。
第一次,他拉住的是你戴了手套的手,隔着手套,竟然触电般带给你一阵悸动。你从来不敢尝试拥抱、亲热,在你还不健全的思绪中,这样似乎是在犯错。其实那时的你,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应该做什么。渴望相见,有万千思绪在奔涌,有千言万语想诉说,一座火山,找不到喷发的出口,只能沉迷在自我的世界里设计一场又一场相见的对白。等到相见,却忽然遗失了那一切,变得倦怠。他夸夸其谈的故事遥远而虚无,让人搞不懂。
他还不会说爱。他即使讲他的未来,他的憧憬,也还是那么底气不足,这与你的想象大相径庭。梦是最美最炫的肥皂泡,被现实的风一吹,就散了;初恋是童年的冬天里,两个小男女堆成的雪人,热辣辣的太阳一出来,就化了。年少的孩子,拿什么阻挡太阳每一天的朝升暮落?要注入什么,才能改变肥皂泡在风中碎裂的宿命?像和煦的春风,初恋拂过你年少羞涩的脸庞就匆匆地去了,只剩下春日迟迟的午后,那一地落红,和维特式漫长无边的烦恼。
一无所有的孩子,拿什么来养活势利而又现实的、咖啡与玫瑰、宝石与戒指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