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父亲在城里机关上班,母亲在村庄的山梁上与泥土为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周末。父亲从城里回来,便卷起裤腿直奔田野山梁开始劳作。父亲说,母亲在农村太辛苦,他也要帮忙。父亲在乡村铺着稻草的床上,睡得鼾声四起。父亲太疲倦了,他睡得比漆黑的夜色还沉。
母亲在枕边听着父亲的鼾声,整夜失眠。父亲不知道母亲一夜几乎没合眼。母亲说,她实在不忍心吵醒父亲,让他就那样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吧,第二天,父亲还要赶往城里去上班。
我出生以后,有一个冬夜,山梁上一头野猪追着寒风突然撞开土墙木门,我母亲吓得一下傻眼了。那野猪转眼又冲出屋,嚎叫一声后奔向了山梁。
母亲吓得全身颤抖,多年以后,母亲揉着眼对我说:“娃,那绝不是妈在做梦。”父亲从城里回来以后,母亲抱着父亲,抽泣着告诉了父亲那晚受到的惊吓。父亲拍拍母亲的肩说:“别怕了,今晚我在家。”
父亲回家的那天晚上,一样响起震耳的鼾声,但母亲抱着父亲,在那鼾声里睡得很香。从此以后,母亲枕着父亲的鼾声入眠,她已经习惯了父亲的鼾声。而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母亲常常半夜惊醒。母亲对我说,她睡觉时,已经离不开父亲的鼾声了,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催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