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乔正是署色正浓,风儿低迷轻飘的六月。我们的相遇不具故事性,一开始就深刻了。就如乔说的那样,像我们这样灿烂若花的青春,心中都闷藏着一座小小的寂寞的城,特别在夜的时刻明显,而我们是城里的夜游人,都想牵着彼此的手一起对抗寂寞。我赞同了乔的说法,因为我自己是寂寞的,也会在夜的黑里现身显形。因此我们相遇的地点选择在午夜的酒吧。我迷上一款廉价的烈性鸡尾酒。乔为我点的,她好像捕捉到了我腹中的寂寞。酒杯上柔动慢摇的火苗,然后整口吞至腹中,顿时猛的炸开,身心如释重负的快感从腹中流经血液飘向四肢,你能一下感觉到兴奋从指尖缓缓地溜走。此刻像是一种开始,亦或是一种结束,正如我们若收若放的青春。
乔是一个懂绘画善歌舞的独生女,酒吧的歌台上曾经有一半是她的天堂,不过现在不是了。乔说,她更愿意一个人去KTV,或是混在某群人中纵情狂舞。说时嘴角默然以示。我不知道那一半天堂里曾经带给乔怎样的快乐,然后乔再以某种心情将它结束,毕竟我没有那份曾经。她母亲是酒吧里的老板,长得很漂亮,十足的成熟和能干,从她那双涂满花色指甲油的纤纤细手中溜出来的些点油渍都足够乔衣着无忧。也符合了乔目前的需求。我没见过乔的父亲,也从没听她提及,我更是没问起,因为从乔的眼中透漏着那种对男人的漠视和不解已予回答。
本以为内向所趋,我会有着一个不善言词,不懂和别人相处的青春。这样的自我认为到乔那里得予否定,再没曾有的淋漓尽致的表现,如坠了谷底深渊。我这种自许的感情给乔重新下了定义,说“你这叫随和,沉默还予沉默,微笑还予言词,不信?我们来个验证”,说完粲然一笑。
我微笑着回应,“不需认证了,我是绝对的相信,因为我怕此刻真的禁口而不能言语”。
若是两个人从陌生走到熟悉了,心与心之间就没有距离,即使彼此相对沉默着,也能灵犀的感受到空气里漂流着顺畅的话语。要是两颗始终以陌生相视的心,若不是各有所需、别有所图,即使再多的话语也让人感到窒息。我和乔没有预约地自觉的选择了前者,我们不吝言词,无所不谈,然后同时抵达终点,沉默。
即使是这样,我们还是一样很空虚的寂寞。于是后来就认识了凯言,沐明,筱琪和舒蕾,我们是一群从骨子里就散发出寂寞的人,整天无所事事的聚集在一起,上网、聊天、酒吧、K歌。在那些并不寂静的日子里,我们爱死了这寂寞,如同敬重死神一样敬重它。这些习惯了的寻常生活算是我们为它举行的盛大葬礼,隆重的给予,把青春滴滴点点埋葬于身后。我相信走过的背后也会盛开着坟墓的花朵。
乔走的那天,同样的选择了溽暑难当,空气压抑得不透风的六月。她说,楚,这只是一种转型,人生如同一幅水彩油画,浓重的艳色间要参点的墨色。而我们已经把墨色点缀了,拥有了就不需再停留。
乔的走像是点破了我们的寂寞。寂寞如同失去了定海神针般地坍塌,各自飞散,或是成双飞去,凯岩和舒蕾,沐明、筱琪。而我的寂寞也受压得不成形,憔悴地躺在骄阳似火的六月。
乔走后的三个月里没有一丝音信。我整天的呆进图书馆,然后找出一本文学书籍蹲在某个寂静角落,再以决绝的勇气跳进书里,窜上窜下地游览着。偶尔也会翻阅艺术类架子上的水彩画册。
寂寞如同花丝在六月底给晒干了。
正值风儿刚顺,绿叶微黄的九月才初,我很欣喜的收到了乔从新西兰发来的第一封E-MAIL,乔说:楚,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在这里寻找,这儿没有六月。湿润的草地,摇曳的树影,幽碧的天空,清澈的海洋,还有成群的几维鸟,漫步在翠嫩如花的四季。
我今天从海边回来,路上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车窗,然后短暂而急促的沿车窗滑下。当我抬眼望向窗外,水幕里闪过一对老人的侧影。老人撑着一把黑色的水伞推着轮椅上的老伴,漫步在雨帘下。我忽然间捕捉到了两个词,“残疾”和“艺术”。短促的生命,使我们不能成全所有的都要完美,就像有些人把残疾可当过一生。我们也能如此,过着残缺不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