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抽屉时，抽屉的最深处有一封EMS，上面刘翔奋力地向前奔着，一如当初它来时的迫切心情。她的心抖地颤了一下。不过是三个月前，三个月前练舞时扭了脚，在电话这端说给他听，他急，却赶不过来，急匆匆地买了各种伤筋止痛膏特快专递过来……
打开EMS的大封套，里面还有一张票根，有一封束笺，他的字她却再也看不清了，泪水顺着指缝往下落。
她仿佛听到他握着自己的手说：感谢这一场爱情，让我们在风和日丽的天空下，看到一场又一场温暖的未来。彼时，他是把她当成未来的。那时，她在远方，纯洁美好，一如春天里的飞花，秋天里的天空。
他们说到了落花之约，漫天飞舞的落花里，他和她各自走向对方，然后轻轻地说一句：哦，你来了。
可你知道吗，现实是多大一把尺子，它会把每个人都量得清清楚楚。在远方时，可以关心冷暖，离得近了，却未必看得见脸上的泪，心里的伤。或者，都是视而不见吧！生活里的琐碎成了最锋利的刀，渐渐把他们之间的爱情割得体无完肤。
她很想为他跳一支舞，那支无数次在电话里提到过的独舞。可是，她心里慌如撞鹿，而他亦没有要求看她跳那支舞。
某一天，坐在排练场空旷的大厅里，她说：你可以吻我。他说：好。
阳光疏疏落落地从玻璃窗里打进来，落到他和她的脸上，她的紧张，他的漠然，一清二楚。她说：我可以为你跳支舞。他说：可以。他亦没有像从前说过的那样，要亲手为她穿上红舞鞋，然后目光随着她的舞步旋转。
她的嘴张了张，像离开了水的鱼，她还想给他一些权力，只是，说什么呢？爱情是这样一回事，你给，他要，才完满。求来的，要来的，终究灰了心，冷了意，让彼此都保持在了零度。
从排练厅出来时，她装作很愉快地说：我想吃火锅。他的手插在兜里，说：好！她跟他去了一家很小的火锅店。店里没人，只有他们，坐在一个角落里。鸳鸯火锅盛大地被端上来，红汤热闹，白汤冷清。她幽幽地说：这火锅像不像一场爱情，开始时，热油烹火，结束时，清汤寡水。他说：你太多愁善感，你要求的太完美太多……
她把红的肉片、白的藕丝、绿的菠菜放进锅里，然后看着他一口口吃下去。窗外树叶在秋风里打着旋，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雨里的人有些慌张，跑着，或者脚步匆匆。火锅的热气把窗玻璃弄得模糊不清了，她收回目光，淡淡地问：记得从前我说，如有红鞋，只为君舞……嗯？他抬起头，目光里询问。
她说：其实，那只是执念。就像从前，我们说过那么多傻话。她的话不像是说给他听，倒像是说给自己。
即使她的舞跳得再好，即使她对爱的要求再完美，她也不过是个平凡女子，她也不过要一段普通的爱情，可是，他是没有爱的能力的。是的，爱是需要一种能力的，这种能力与金钱、权力无关，与持久、信念有关。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跟她红颜白发到终老的。
想到这些，她笑了，她把那个EMS连同对他的记忆一起压进了抽屉的最底层。窗外开始飘雪了，她满目光华，或者，前面还有等她的人，那个人愿意看她穿着红鞋舞蹈。亦愿意接受她的不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