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个晴暖的星期天,傍晚时陡然变了天,风在窗外呼啸,震得铝合金窗晃当晃当响。她到楼道取信箱里的报纸,客厅门却被狂风卷起“哐当”关上。她摸摸睡衣口袋,除了两枚硬币,口袋里再无他物。
只是出来取报纸,信箱又是数字密码锁,她根本没想过要带上钥匙和手机。她趿着拖鞋跑到楼下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他的手机。不待她说完,他便打断了她:“开会,走不开。”这话如一把冰渣硌得她的耳朵生疼。呼啦啦的北风灌进她单薄宽松的睡衣,她的心连同她的身体像被扔进了冰窖----如果在以前,他定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送回钥匙,绝不会让她孤独地站在门外喝西北风。
他的变化似乎是从他拥有自己的公司开始的,他总有无休无止的加班和应酬。会议也许只是借口吧?他不在意她了,一切自然变得比她重要。
认识她时他就知她是个粗枝大叶的女人,可他从没抱怨过她。每次她丢了钥匙,进不了单身宿舍,只要一个电话,他旋即出现,二话不说便爬上她宿舍门上的那扇小天窗,然后纵身一跃,跳进去为她开门。
他向她求婚时,她羞怯地说,我可是个马大哈,总爱丢三落四。他一脸豁然地安慰她,嫁给我,你就多了一片备用钥匙!
婚后,每次她被关在家门外,他都会心急火燎地赶回来为她开门。她渐渐变得细腻,已经很久没丢过钥匙。可这次,北风像恶作剧似的把她关在门外。
他回来时,她已浑身冻得冰冷僵硬。开了门,他慌忙打开空调,房间里一点点暖起来,但她的心里却恍若郁结了千重寒冰。他从背后揽她入怀,嗫嚅着向她道歉。而她一声不哼,只给他一个冷冷的脊背。
翌日醒来,他已经走了。一整天,她都在思忖着他们的婚姻,甚至作着最坏的设想。傍晚回到家,她从包里掏钥匙,却又不见了钥匙的踪影。精神惚恍的她,怎么也想不起钥匙究竟遗忘在哪儿。
有了前一天的经历,她不再急着拨打他的手机,而是像往常一样下楼,想先去取报纸,在小区的休闲广场上边看报纸边等他。伸手按下信箱上的密码键。信箱“吧哒”一声被打开,她取出报纸,发现箱中还有一只未封口的信封。她把信封轻轻一倒,信封里掉出一片钥匙和一张便笺。“给你留一片备用钥匙,用完记得放回信箱。”
她捏着那片铮亮的钥匙,眼里早已盈满晶莹的泪水。
或许凡俗的爱就是这样:当青涩的毛头小伙,变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时,也许,他再不能身手敏捷地为她爬天窗,却会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为她留一片备用钥匙。以及不动声色地,为她挡住人生的风雨。她想,她也应当为他多备一片钥匙――这片特殊的钥匙将由她亲手配制,用信任理解宽容打造。
婚姻好比一把同心锁锁住的城堡,多备一片爱的钥匙,便多一扇幸福之门。